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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165)

作者: 果酱果酱 阅读记录

云娘一目十行看完,立即明白了刚才王安石失态的原因,思索一阵劝道:“陛下深知王相公为人,他是绝对不会以中书名义下劄子将吕惠卿下制狱的。王雱深恨吕惠卿所为,笔迹又与王相公相似,这个劄子定是他令人写下,又代其父押字夹在其他文书中送出的。”

赵顼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但当今用人之际,朝中大臣如此党同伐异、争斗不休,新法究竟靠谁去施行?吕惠卿是王相公一手提拔上来的,虽然有才,却是奸佞小人,王相公身为宰相,实在难辞其咎。”

他接着道:“更可笑的是,邓绾昨日上了一封奏疏,推荐王相公的子婿辈,又为他求赐宅第。邓绾此为极辱国体,要知道,他是朝廷的御史,并非王相公的家臣。”

云娘沉默了,造化弄人,这一回她也不能为王安石辩护了。良久方道:“刚才见殿外见到王相公,他大失常态,本是风光霁月之人,秉冰雪之操,如今却无端被人泼了脏水,想来也十分悔恨自己的失察吧。”她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这天晚上,云娘心事重重,直到子时才朦胧睡去,却听暖玉匆匆过来叫道:“娘子醒醒,王侍讲怕是不好了。”

云娘突然惊醒,一下子睡意全无,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暖玉摇头道:“说是王侍讲腿上的痈疮破裂,如今生命垂危,坊间的大夫已经不肯开方子了,陛下已经遣太医过去,娘子快去看看吧。”

云娘不由大惊,稍稍稳住心神,匆匆洗了一把脸,架着马车迅速来到了王府。当下吴夫人等一众女眷也顾不上避嫌,站在廊上泪如泉涌,都拿手绢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太医沈世安进进出出,忙得满头是汗。

云娘拉住沈世安问:“情形如何了?”

沈世安低声道:“侍讲的痈疽,如今已经内陷,且是最危险的虚陷。病人气血大伤,脾气不复,肾阳亦衰,遂至生化乏源,阴阳两竭,便是华佗再生,怕也回天乏力了。”

痈疽内陷最是危险,在古代乃“十有九死”之症,云娘顾不上多问,与沈世安一起走入寝室,见王雱形神委顿的躺在床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气息急促,舌苔淡红。她凝神诊完脉,低声对沈世安道:“脉沉细且虚大无力,病人随时会陷入昏迷厥脱,到时候恐怕连药也喂不下去,还是早些用参麦散吧。”

若不到最后紧要关头,大夫是不轻易开参麦散的,沈世安沉吟片刻道:“罢了,也只好如此了。”

好在王雱的牙关还可以撬得开,下人喂他服下参麦饮后,气息似是平稳了一些,渐渐睡得沉了。众人总算松了口气,云娘见王安石和吴夫人熬了半宿已是十分疲惫,轻声劝道:“相公夫人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侍讲此时已睡熟,可暂保无恙,只是身边不能离了大夫,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吴夫人拭泪道:“多谢娘子了。”她看了呆呆站在那里的丈夫一眼,叹了口气退出去。

云娘见王安石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忍不住提醒道:“相公歇歇吧。”

王安石摇头道:“雱儿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若我今日不那么呵斥他,他也不会那么自责,导致痈疽内陷了。”

云娘沉默了,此情此景,她真是劝无可劝。

仆役们劳累了一天,见王雱暂时无事,都各自去休息,沈世安也回府了,寝室内只剩下王安石、王雱和云娘三个人。夜色越发深沉,唯有室内一灯如豆,摇摇欲灭。

王安石突然低声道:“雱儿七岁便已能文。我在鄞县任职的时候,有客携一獐一鹿同笼来访,他问雱儿何者是鹿,何者是獐,雱儿思索一阵竟然回答:獐旁边的是鹿,鹿旁边的是獐。他从小便如此颖悟,我本对他寄予厚望,谁知上天竟然还是不肯庇佑,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云娘转过头才发现,王安石已是泪流满面。此时此刻,他不是与流俗作战的拗相公,只是对爱子病情无能为力的父亲。云娘突然觉得一阵压抑,提高了声音道:“相公没有错,也许一切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此时王雱呻吟一声,悠悠醒转,云娘忙上前问:“侍讲觉得怎样?”

王雱勉强笑道:“一时无碍,多谢娘子费心。”他艰难地起身望向父亲:“儿子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王安石忙上前道:“今日是爹爹言语过火了,你不用多想,养好身子最重要。”

王雱拉住父亲的衣袖低声道:“儿子对不住爹爹,如今追悔莫及。在儿子心中,爹爹是品性高尚的完人。可这一回,儿子本想报复吕惠卿,却把脏水泼在爹爹身上,让爹爹无颜面对陛下,面对世人。儿子聪明一世,到头来却犯了这样的错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