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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62)

作者: 果酱果酱 阅读记录

韩维与赵顼相处日久,知道他心气甚高,本性又要强,缓缓劝道:“主忧臣辱,陛下的志向臣不敢忘。但天下困弊日久,加之府库虚匮,水旱连年,当务之急,还是要保泰丰财,安民固本,然后才能谋诸边事,一雪历代之耻。”

赵顼沉吟道:“朕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天下弊事甚多,若一切因循守旧,不思更张,一旦百姓遭遇饥馑,再加上寇患,恐怕智者也难以善后了。卿屡次称王安石之才,但先帝一朝屡召不起,前些时日朕召又不起,难道真是因为朕德行浅薄,他不肯辅弼吗?”

韩维笑道:“介甫素有经世之志,并非甘心老于山林。昔日刘玄德三顾茅庐,如今陛下始初践祚,若虚己下问,待之以诚,与图天下之治,介甫必幡然来矣。”

赵顼决定再试一试:“既如此,卿可先作书与王安石,道朕此意。”

因上年正月先帝崩逝,年节颇为冷清,今年国丧已除,两宫决定好好庆祝一番,正旦朝会直至元宵灯,连日宴饮热闹不堪,正月十六又在集庆殿大宴群臣,赵顼有些害酒,匆匆结束了宴会回宫休息,李宪将湖南路贡献的柑橘呈上:“柑橘最是解酒,官家吃一些吧。”

赵顼皱眉道:“如今四方入贡太繁,道路遥远,疲费亦广。甚至有无良胥吏借机勒索,以致小民败家破业,耗蠹民力,莫不由此。朕打算下诏免了入贡,以后这些南果,就让内侍省派人去坊间采买吧。”

李宪忙答应了,正要退下传旨,却被赵顼叫住问道:“此事不必着忙。朕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李宪感到万分为难,索性跪下道:“臣有罪。”

赵顼不由诧异:“子范这是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朕最不喜欢别人说罪道死。”

李宪叩首道:“臣若是遵了圣旨,就违背了两宫的嘱托,若是不遵圣旨,是为不忠,臣大为难。”

赵顼知道这里大有文章,索性将李宪扶起来:“你如实告诉朕,若是两宫怪罪,朕一力承担。”

李宪犹豫良久,终于道:“官家让臣打听富娘子的近况,臣听闻富相公将她许配给陆诜之子,但在送嫁的路上,被夏兵掳走,至今下落未明。”

赵顼霍然起身,紧紧抓住李宪的手问:“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朕?”

李宪十分无奈:“两宫下了严旨,不叫走漏半点风声,臣怎敢在官家面前多言。”

赵顼愤然道:“夏逆欺我太甚,朕为天子,握秉乾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必当提三尺剑,荡平蛮夷。”言罢挺身就要出去。

李宪急得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官家息怒,两宫就是怕官家冲动,所以才下令不叫走漏消息的。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官家不可不慎重。”

赵顼在殿内急步良久,颓然倒下,且不说天下承平日久,戎事不讲,将帅乏人,士卒骄惰,上下姑息,就是打仗用的钱粮,朝廷也筹措不出,现在用兵,大概会天怨人怒吧。

这时李舜举走来请示:“按照成例,请官家驾临宣德门观灯,与民同乐。”

赵顼本不欲去,但今日若天子不亲临,必是国有大故,只得在众人簇拥下登楼。宣德门城楼临御街,楼上四面垂了明黄薄帐,正中是御座。赵顼坐上去时,帘子还没有放下,下面的百姓看见了,一时欢声雷动。

赵顼像提线木偶一般向他们挥手致意,前岁与云娘在楼下观灯,只觉得兴致勃勃,到处新鲜有趣;如今独自登上这城门,才发觉荒凉寂寞,高处不胜寒。

宣德楼两旁朵楼东西相对,左朵楼下是赵颢等皇亲府上的彩棚;右朵楼下是曾公亮等宰执及国戚家的彩棚。宣德楼上时有金色凤鸟飞下,还未在彩棚前落地,早已被哄抢一空。

当此之时,华灯宝炬,月色花光,动烛远近。千街万巷皆是繁盛浩闹,千门万户皆是笙篁未彻。妇人们巧制新妆,竞夸华丽,少年们宝马雕车,满路行歌,大街小巷,到处是欢笑的人群,到处耀眼的光芒。

真是繁华盛极。

可是谁又真正知道,繁华下的落寞,灯火后的阑珊,锦缎下的伤痕,就如同无人知道这太平盛世的表面下,早已是千疮百孔,就如同无人知道他现时意气风发,却终将在深夜恸哭。

等到终于走完这些过场,赵顼沉声对李宪道:“我们回去吧。”他站起来,听到楼外击鞭的声音,山楼上下,灯烛数十万盏,随着鞭声一时全灭。整个天地一下就暗淡了下来。

所有的喧嚣全都走远,早春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到脸上,他才觉得心中涩涩的疼,他喃喃默念:“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而夜色,却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