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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4)

祖母出身旧姓华族,看不惯时下浮薄风气,沈宜秋便挑了件樱桃花色方胜缬的半旧春衫,下着青碧罗裙,双鬟髻上插一对素金折股钗,别的钗钿一概全无。

梳洗停当,沈宜秋披上素纱披帛,带着两个婢子出了门。

青槐院是个两进院落,有两重厅堂,四面围以回廊。

沈老夫人所居寝堂面阔五间、进深九架,庑殿顶上铺着碧绿琉璃瓦,朱柱粉壁,檐牙高啄,十分宏丽。

此宅是沈宜秋高祖所建,据说单这几间屋便花费了二十万贯。

即便在宫中,这样侈丽的屋宇也不多见。

这个时辰,沈老夫人照例在西边耳室的小佛堂里诵经。

沈宜秋一进屋,一股夹杂着些许朽木气息的沉檀香扑面而来。

氤氲香雾中,沈老夫人一身绛紫色小团窠织锦衣裳,跪于佛龛前诵经。

沈老夫人在她出阁六年后亡故,如今乍见久违的亲人,想起前世的种种,沈宜秋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沈宜秋的父母在她四五岁上相继去世,她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

沈老夫人为人严苛,又不喜沈宜秋母亲,对她也是恨屋及乌。

上辈子的沈宜秋不明白,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出众,祖母就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然而她为沈家鞠躬尽瘁多年,到头来只换得祖母一句冷冷的“无用”。

沈老夫人听到动静,却并不回头,半阖双目,将一卷《华严经》诵完,方才叫婢女扶她起身。

她转过头打量了孙女眼,见她装束素淡雅洁,眉头略松:“七娘来了,坐罢。”

祖孙俩相对而坐,沈老夫人吩咐婢女煮茶的当儿,沈宜秋则静静地打量许久未见的祖母。

沈老夫人崔氏年逾花甲,大约是不苟言笑的缘故,显得比一般人年轻,只是内眼角下弯得越发厉害,仿佛猛禽的喙,给她冷峻的面容又添了几分刻深。

以前对上这双眼睛,沈宜秋总是不由自主地发怵,不过今非昔比,她早已不是那仰人鼻息的小孤女,而曾经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祖母,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老妇人罢了。

沈老夫人见孙女气定神闲,眼里没了往日的敬畏,不禁微微蹙眉:“不日便是上汜,皇后在曲江行宫设宴,你随我同去。”

张皇后在曲江池畔设宴,名为赏花,其实是为太子尉迟越选妃。

上辈子她就是在宴会上被皇后相中,不久后便选为太子正妃,嫁入东宫。

经历过一回,沈宜秋自是一清二楚。

她出身高门世族,家族却已式微,有门望,无实权,父亲还有个为国尽忠捐躯的好名声。

出身清贵,又没有势力,实在是上佳之选,皇后选中她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张皇后并非尉迟越生母,母子间不甚亲厚,尉迟越对嫡母心存芥蒂,自然也不待见皇后替他选的正妃。

重活一世,还要将老路再走一遍吗?

沈宜秋回想那十年的种种,从心底生出股倦意来。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提心吊胆地熬上十年,万一熬成太后又死了呢?

沈宜秋不禁打了个哆嗦,还是离尉迟越远点,没准还能寿终正寝。

她看了眼后墙的直棂窗,窗外花影摇曳,春光正好。

她忽然生出种别样的希冀,一旦打定主意和尉迟越一别两宽,云也淡了,天也高了,阳光也更灿烂了。

沈老夫人见孙女心不在焉,索性把话挑明:“此次赴宴的不乏都中名门贵媛,你须得谨言慎行,切勿堕了父祖的声名。”

沈宜秋低下头:“孙女谨记祖母教诲。”嘴角却不由一撇。

她大伯成日斗鸡走狗、放鹰游猎,二伯养了十八房小妾,舞女乐伎更是数不过来。

余下那些叔伯堂兄弟们一个个奢侈成性、不学无术。

沈老夫人拿这些不肖子孙没辙,却来为难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子,真是好生没意思。

沈宜秋心里如此想,面上却不显,这些年她在宫中与尉迟越打交道,最擅长的就是阳奉阴违。

沈老夫人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劝,若是明火执仗地违拗她,一座孝道的大山压下来,沈宜秋便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要逃避花宴,法子却有不少。

沈老夫人见孙女仍是往日那娴静驯顺的模样,方才缓颊道:“规矩不能错,不过也无须太板正,衣饰也可略鲜亮些,总要有些少年人的鲜活气方好。”

说罢她向婢女海棠使了个眼色,海棠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捧了个金银平脱、嵌螺钿的紫檀木匣子来。

沈老夫人把接过匣子,打开搁在身前几案上。只见大光明织锦垫子上摆着一对女仙纹金插梳,并一对缠枝石榴花树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