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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7)

阮良是个心软的人,凡是与他好过的女人,他都存着一分怜心,一时急得猪油蒙心,竟跳出去拉扯:“你又何必呢……会打死她的啊!”

刘鹤寿冷冷一笑:“倒是个多情的种子。”

阮良急得跳脚:“我偷你老婆,你打我便是了,那是你自家女人,你打她做甚?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那样的标致人物,你就一点也不怜惜吗?”

“你这么怜她?不如你替她?”刘鹤寿觉出趣味来,唇边扯出一丝玩味的笑。

阮良被他这一话将住。然而他怕过了劲儿头,心里已经糊涂,而且今生从未受苦,一百鞭已是闻所未闻的数字,再加一百,似乎也不打紧了。

阮良咬着牙正要开口,却被高坚从身后按住,铁铸的手指卡进他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不远处的刑架上,女人撕心裂肺般哭号:“刘鹤寿,你个老畜生!我得他一夜,才知道什么叫快活,如今就是死了也不冤枉。”

刘鹤寿眉峰挑得高起,眼皮子颤颤发抖,毕竟是男人最看重的事,饶是他城府过人,也被骂得心如火焚,眼上一眯,指上一动,管家便会了意。

抽鞭子这等事,就像打拍子,有活打,有死打,活打就算抽上两三百鞭,把人抽成一个血葫芦也还有气,死打,便是两三鞭也可要人命。刘鹤寿被女人骂急了眼,着人三鞭并做两鞭的往死抽,不过十余鞭就打断了气。

高坚见那边打完了,手里便松了劲。阮良两条腿支撑不住,缓缓滑跪到地上呆望,魂魄全无。

“到你了。”刘鹤寿看过来。

阮良这时候又知道怕了,像是被人隔空抽了一鞭,吓得就地坐倒,把自己缩拢成一团。

高坚伸手解了武袍,淡然道:“我来吧。”

“你来?”刘鹤寿挑眉。

“我来。”高坚道,“看他这样子,也挨不了几下,若真是打死了,大人也难交待。”

暑日天热,高坚只着一层单衣,便尽数脱下,露出一身武人的肌肉。天光落在布满汗水的肩背上,铜色的肌肤像是抹了一层油,更显得肩宽腰窄,肌肉结实匀称。

高坚走到刑架下面,双手握住垂下的绳索,漠然道:“来吧!”

行刑的家丁茫然看向刘鹤寿,见老爷指尖一弹,便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抡足了手臂甩下一记重鞭。行刑讲究一个声威势猛,前十下杀威,即便是活打,也得要一个狠字。

高坚闷哼一声,牙齿咬住下唇,嘴角已经绽出血来。

是疼,有如利刃割体。

然而,不及他缓过神,第二鞭又追到,胸前,背后,落地没个准处,鞭鞭见血。

高坚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恍惚间,只见一个人影扑上来,随即一声惨叫,含着泪带着血,仿佛十层炼狱的苦都让他一个人受了。高坚下意识把人捞进怀里,随手接了追过来的鞭子,把鞭梢握在手里,竟像是生了根。

阮良缩在他怀里抽搐似的抖,痛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滚了满脸。

高坚不知道这算是怎样的一笔债,他要替他挨一百鞭,他也不觉得如何;他为他挡了这一下,他却觉着心疼得都要化了。

毕竟,那是多么疲懒怕疼的一个人。

“怎么?”刘鹤寿厉声喝道。

高坚把阮良抱到一边放下,着了随从过来按住他,便转身握住刑架上绳索,漠然道:“再来。”

家丁搓了搓手,为雪方才之耻,把长鞭舞得如风轮一般。

阮良哭得止不住,一声声惨叫,倒像挨打的人是他。他素来不是个膝下有黄金的男子汉,自然什么形状都做得,跪地磕头哭叫求饶,只说再也不敢,又想冲过去拦,却被人按住,哭得语无伦次。

阮良这一生轻浮放荡,做了不少错事,却是第一次觉出什么叫后悔。

刘鹤寿毕竟不好活活打死一名朝廷命官,重鞭抽到二十往上,也只得懈了,可饶是如此,一百鞭抽下去血痕交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胸前身后,已经没有一点好皮肉。点点鲜血滴上月白的亵裤,淋淋漓漓地,自腰洒到裤脚,染作朱砂色。

阮良连哭带吓,累得脱了力,竟要让高坚扶着他,才能站起。高坚略定了定神,自随从手上接了武袍穿上,结扣一一系起,将血痕掩去,便又是风姿挺拔的一员武将。

“大人。”高坚双手抱拳,看向刘鹤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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