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沉落【CP完结】(19)

无菌监控室里灯光非常明亮,照在身上甚至是灼热的。他费力地撑了下身子,突然感到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身体与隔离器摩擦发出的声响非常细微,却像密实的针一般扎入他的神经中,紧随而来的是来自身体各处的剧痛。

记忆如倒灌的洪水,他猛然明白,自己这是做完手术了。

视线一寸寸下移,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前肢。

他本能地咽了口唾沫,头痛欲裂。

医生告诉过他,醒来之后会经历一个身体排异期,或长或短,最痛的地方是头部,没有缓解的办法,只能硬扛过去。

“嗯……”

疼痛令他无法思考太多,身躯频繁地在隔离器中挣扎,头多次磕在冰冷的金属板上,砸出一声声闷响。

他知道,此时一定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寄生手术就是这样,经历过这项手术的人连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都被扫描透视,从此再没有秘密和自尊可言。

难怪寄生人低人一等,只能作为真正人类的依附而存在。

时间过得极慢,疼痛没有消退,反倒更加激烈。

霓雨痛苦地嚎叫——他暂时发不出人类的声音,不断用头在隔离器里撞击,好似来自外界的痛能够缓解体内的痛。

他是出生在地下避难所的孩子,那里的孩子要么成为战士,要么成为被抛弃的尸体,他从数不尽的伤痛中拼杀出来,自以为对疼痛已经有了免疫力,不曾想基因融合的痛居然恐怖到了这般地步。

他感觉到骨头、血管、肌肉在融化,有什么东西在头颅里熊熊燃烧。

那种疼,千百倍于他在战斗中经历的痛。

好几个瞬间,他认为自己将成为那倒霉的30%。

可是他实在是不甘心——大约没有人会甘心。他想起那只拥有金色瞳孔的猎豹。

如果他死了,猎豹就死透了。

他还活着的话……

“唔!”

剧痛令他不断shen吟,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怎样的丑态。

也许该庆幸,此时他不是以人形示人。

监控器旁,沉驰紧蹙着双眉,“给我一套隔菌服。”

医生惊讶道:“你想进去?”

沉驰说:“他会杀了自己。”

“可是……”医生很犹豫。按照规定,在“融合期”里,患者只能独自承受一切痛苦,但是沉驰不是一般人。而在普通的寄生手术里,载体通常和人没有特殊感情,就算让一个相关者进去,也起不到安抚作用。沉驰却是这次手术载体的主人。

万一沉驰能够安抚霓雨?

医生一咬牙,“跟我来。”

一刻钟之后,无菌监控室的门被打开,身穿隔菌服的沉驰站在门口,步伐沉稳地走了进去。

霓雨对周围的动静一无所知,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痛,超越人类忍耐极限的痛。

忽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这一刻,不知是否是错觉,疼痛好似减轻了。

他像一个即将渴死的人,而头上的那只手是最珍贵的水源。他用尽力气靠近那只手,喉咙发出痛楚的呜咽。

“好了,好了。”

他似乎听见有人正温柔地对他说话,但他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身体已经被本能支配,而本能驱使他亲近那个给予他抚慰的人。

沉驰将隔离器打开,坐在金属平台上,任由霓雨趴在自己腿上,一手握着他的前爪,一手在他头部、颈部抚摸。

“呜……呜……呜……”霓雨仍在痛吟,但不再用头四处撞击。

沉驰在病房里,陪了他整整一宿。

第12章 书

在沉驰的陪伴下,霓雨度过了寄生手术之后最难熬,也是最关键的72小时,并成为那幸运的70%。

第三天,他以人形醒来,意味着他已成为寄生人的寄生纹路在他光洁的背部隐隐出现。

身体像是被丢进熔炉重新锻造了一般。疼痛近似余震,已经不再剧烈,却仍旧在骨头肺腑间停留不去。

他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身体,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陌生感。

脸还是自己的脸,肌肉似乎也还是过去的肌肉,但陈年的伤痕消失了,被永久地留在他被病毒折磨的旧皮囊里。

他用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记忆还是自己的记忆,小时候在地下避难所经历的一幕幕清晰如昨——他没有父母,或者说只有父亲,没有母亲,是一个人造子宫孕育了他,自从出生,他就和无数诞生于人造子宫里的孩子一样,被当做战士来培养。

他试着在脑中寻找猎豹的痕迹。手术之前,他天真地认为,自己也许能够继承猎豹的部分记忆。

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或许只是为了窥探沉驰私底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