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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00)

赵世禛笑笑:“这件事你们跟别人说过吗?”

阑珊想起那天带路的小顾:“我因觉着这件事有点奇怪,所以劝江所正暂时不要将此事上报,只先看看账簿再说。”说到这里阑珊有点后悔,若早知道差点因此害了江为功性命,又何必如此!

“殿下,我之所以认定江所正是冤枉的,事有蹊跷,其实还因为另一件事。”

阑珊就把小顾失足掉下河堤摔死的事情告知了赵世禛,道:“那天是他跟着我们,所以从头到尾他是知道我跟江大人的谈话,这么巧却突然失足摔死?我正因为听见这个才急忙赶回了造船局,果然江大人那边也出了意外!殿下,接连两个人遭了意外,难道真的……”

赵世禛垂眸静静听着,直到这会儿才看阑珊道:“司礼监虽不近人情,办事儿却是很仔细的,若江为功是给人陷害甚至谋害,他们不会发现不了。”

阑珊说道:“但是江大人一直昏迷不醒,我怕有人暗中对他不利。”

赵世禛道:“你对江为功倒是忠心的很,也真心体贴他。”

阑珊张了张口,心中灵光一闪,忙道:“在我们才抵达翎海,听说殿下也做为特使而来后,江所正高兴非常,他跟我说,殿下天神一般,无所不能,有殿下坐镇翎海,事情一定会顺风顺水……”

赵世禛一笑:“他真这么说过?”

“当然,当时小顾也在场,他也盛赞殿下英姿不凡令人倾慕……”说到那不幸罹难的小吏,阑珊心中也很是难过,“可惜,他们两个都相继遭遇了不幸。殿下,就算是看在他们对殿下满怀信任跟崇敬,殿下也该、也该还他们一个公道啊。”

赵世禛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了片刻,走到旁边小檀木桌前,看着放在上头的精致的天青色汝窑茶具。

顷刻,他唤了人进来,吩咐:“去翎海别邸,请张太监过来说话……对了,让高歌去。”

赵世禛声音不高,阑珊却听的清楚,他这是答应了吧!张太监应该就是全权负责此事的张恒了!

阑珊一阵心跳,又有些许放松跟喜悦。

赵世禛却又走了回来:“你还没跪够?”

阑珊忙谢了恩,从地上起身,谁知她跪了太久,腿都有些麻了,才起来未免有些站立不稳。

赵世禛单臂在她腰间一揽:“你这弱不禁风的,怎么办事儿?”

“没、没有弱不禁风……”靠近他,她就一阵的窒息跟头晕。

“才跪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难道还要夸你身子强健?”

阑珊低头讪讪,小心地后退离开他的身旁。

赵世禛也不理她,走开两步,又似笑非笑地说道:“司礼监跟内阁的人交好,这次我来,他们对我也是里外提防,你却来找我,你猜杨时毅听说后会怎么样?”

阑珊道:“杨大人、既然是一朝首辅,想必是个心胸宽阔之人,何况这次是东宫,内阁跟司礼监同心一体,杨大人不至于计较此事的。”

赵世禛笑道:“说的你跟多懂他一样。他那个人若睚眦必报起来,才是真正可怕呢。”

自己的来意终于给他接受,显然是愿意帮忙,那么江为功的性命好像也有了保障,或许事情也能水落石出。

阑珊总算能松一口气,也愿意说点儿别的话了:“殿下,工部这次来的人很多,应该会在翎海至少呆半年吧?殿下呢?”

赵世禛道:“十五之前我就得走。”

“这么……快?”好歹有过一些经验,阑珊说了两个字后,硬生生把惊喜的意味改成了遗憾。

赵世禛似乎没察觉异样:“那你也打算在这里呆上至少半年?你家里的人都不管了?”

“呃……既然是公差,自是不得已。”

“哪里是不得已,不是你自求的?听说这次你们营缮所里,你是第一个主动请求外调的,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是因为听说了我来翎海,所以也巴不得跟着的吗?”赵世禛笑着说了这句,打量阑珊惊愕的脸色,“又或者你是故意要避开什么人。”

阑珊在心底飞快地权衡了一下,觉着如果承认是前者的话,这位殿下应该会更心情愉快一些,但这种话实在肉麻,且很违心,她又实在说不出来。

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殿下的事情办得可顺利吗?十五之前走是否可以?”

“内阁跟东宫商议的最后期限就是十五,十五之前一定要给一个最终定论。”

阑珊并不知道这种机密,闻言震惊:“就是说,剩下的时间不到四天了?这期间就要查明所有?包括……”

“包括拿人。——司礼监查证,我拿人。”

“能、做到吗?”情不自禁为他觉着担心。

“能不能,都一定得有个可交代的结论。”赵世禛思忖片刻,“你知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要三方联手?”

“我想是因为兹事体大,三方联手有益于尽快查明真相。”

“那你知不知道,海船被毁工部的人死伤惨重,影响最大的是谁?”

“当然是工部。”

皇帝年纪越大,越是有点好大喜功,想造一艘超乎寻常的大船,已经成了执念,现在却功败垂成,皇帝首要迁怒的自然是工部。

“那你可知,当初提出造海船的是谁?”

阑珊摇头。

“是太子殿下。”赵世禛淡淡地回答。

啊……怪不得向来互相看不惯的太子跟首辅居然会合作。

出了这种事,龙颜大怒下,只怕两方面都讨不了好。而且以皇帝那个阴晴难测的性情,谁也不敢说,会得到怎么样的惩处。

且太子的身份如此敏感,绝不容许这样的失误。

“行凶的贼徒有消息了吗?”

“那夜给官兵斩杀了大半,还有的逃在海上,不过也有漏网之鱼。”

她皱着眉,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能够向东宫交代就好了。”

赵世禛从这句简单的话里却听出不同的意味:“担心我无法对太子殿下交代?”

阑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赵世禛望着她,凤眸灿烂:“还是很关心本王的嘛。”

他这样一笑,极为明艳,阑珊忙转头避开他的目光,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可以令人心神恍惚的东西,看的时间长了,容易失神。

就在这时候,外头报说:“司礼监张公公到。”

赵世禛这会儿站的跟阑珊只有一两步远,又是带笑说话的样子,两个人显得很亲近。

听见通禀,阑珊还以为他会避嫌地退后,谁知他却并未挪动分毫。

这时候外头走进两个人来,头前一个面白无须,可看着已经稍微有点年纪的了,三四十岁的样子,太监打扮,身后跟着个小侍从。

这为首的人当然就是司礼监派来翎海料理事情的大太监张恒,他的眼睛有点细长,抿着嘴,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直到看见赵世禛的时候,才总算牵动嘴唇做出笑的样子:“奴婢参见荣王殿下。”

赵世禛虚虚抬臂:“张公公不必多礼,请起。”

张恒顺势起身,目光在阑珊身上扫过。

赵世禛道:“这位是工部营缮所的舒所丞。”

“哦,原来是舒丞。”张恒对这个名字显然也并不陌生。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早就“大名在外”的舒丞,竟生的极为干净白皙,清丽中带着些许羞怯。

弱弱的,不像是个在工部干活的人,反而像是钟鸣鼎食的大户之家里费心娇养长大、世事不知的富贵公子哥儿,因为气质这样的内敛甚至略带点娇软,看着倒是不叫人讨厌。

先前阑珊因为去寻芙蓉,跟温益卿大闹一场的那故事早就是宫内外人所尽知的,当时宫中众人听了,私下里纷纷议论,觉着这位杨大人的师弟的性子跟杨时毅完全不一样,居然是个风流成性的。

没想到见了面,却是这样乖巧讨喜的长相。

可是突然又莫名地觉着,这舒阑珊长的如此秀丽性子又如此温和,这样的人去娼家喝花酒,却不知道是他嫖人家呢,还是人家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