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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62)

阑珊吓了一跳,猛然后退,背抵在门扇上,发出“砰”地响声。

赵世禛负手缓步而出。

今晚上荣王殿下显然没打算出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家常的银白色斜襟缎袍子,向来都挽做发髻戴着冠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跟这素旷冷清的内室相称,竟凛凛地有些泉林之风,跟昔日所见的锋锐华贵不同。

阑珊看着这样的赵世禛,有些愣神,却又忙反应过来:“参见殿下!”

赵世禛在原地站了一站,便后退一步在圈椅上坐了,懒洋洋地说道:“怎么了舒丞,这半夜三更的跑了来,你很让本王惶恐啊。”

阑珊低着头:“殿下、殿下说笑了。”

“这倒不是说笑,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突然主动来了,我看你身上是背着天大的难事儿才来找本王的吧?”

给他说中了。阑珊有点惭愧:“是、是有一点小事。”

“闭嘴!”赵世禛怒斥了声:“没事你就不会来了是不是?”

当然。可阑珊不敢这么回答:“不不,我自然是想着,经常来给殿下请安道好的,就怕殿下厌烦……而且这次我来,也、也带了手信送给殿下。”

赵世禛听到“手信”,眉峰微动:“是吗,你又去南锣集市上买了些五十文一个,一百文三个的荷包?”

阑珊差点给噎死。

赵世禛自然是在讽刺她上次派荷包的事情,她偷偷地看了赵世禛一眼。对方道:“怎么,本王说的不对吗?”

阑珊才小声说道:“其实那是二十文一个,五十文三个……”

这次换了赵世禛差点儿给噎死。

“行啊,你挺会讲价,也没买亏,是不是?”赵世禛的手捏着圈椅的扶手,“这么便宜,你可以批发十几个,把你们工部上下全都送齐了,忒划算是不是?”

阑珊抓了抓腮,决定求饶:“殿下,我已经知错了。”

赵世禛见她这般柔顺的应答,倒是有些受用,却仍哼了声:“我不喜欢听你口头上说,看你怎么做便是了。”

阑珊道:“这次、只买了一个,而且很贵。”

“很贵?”赵世禛抚过下颌:“有多贵?”

阑珊道:“是我一个月的薪俸了。”

“哦,那真的很贵啊,有一两银子了呢。”赵世禛唇角微动,讥诮地,“本王真是与有荣焉。”

阑珊知道他又在挖苦自己,讪讪道:“我知道殿下看不上……”

“钱都花了,总要让本王看看是什么宝贝。”

“是……”阑珊的手在袖子里摸了摸,却好像袖子里装的是炭,烫手的很,叫她无法抓住。

赵世禛瞧在眼里,并不急,上次他自以为她准备了礼物,结果出了那样大的糗,这会儿倒要看看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怎么了,那一两银子太沉,让你拿不动了?”他忍不住又嘲。

阑珊一再给他讥讽,脸都红了,只可惜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把心一横,终于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捧在手中,躬身献上:“这个、这是送给殿下的……”

赵世禛凤眼光转,瞄见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眉梢微微上扬。

眼中掠过一点疑惑,荣王像是要确信似的问道:“这是什么?”

阑珊低着头,眼睛盯着地上的毯子:“是、是……个香囊。”最后两个字咬的极轻,不仔细听几乎都听不见。

赵世禛道:“什么?”

“香囊。”阑珊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提高了声音,同时在心中开始后悔自己居然听了飞雪的话选了这个东西了,简直是“自取其辱”啊。

且说西窗带了飞雪,到赵世禛起居所外头的院子落座,定要看她的伤,飞雪无法,只得把衣裳除去给他瞧了一眼。

西窗照旧先大惊小怪地叫了声,然后说道:“你还不当回事儿,你可是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的,给你夫君看见身上这么大一道疤,那还了得?”

飞雪听了这话,嗤之以鼻:“要嫁人你自去嫁,别拉扯我。”

西窗气道:“我能嫁人还说你呢?哼,我要是女孩子,指不定多少抢着要娶的呢。”他十分自恋地摸了摸脸,“主子当然也会给我找个好人家。”

飞雪虽然知道他每每语出惊人,但居然有这种想法,倒也瞠目结舌:“我还以为你一心想伺候在主子身边呢,居然、居然……”

西窗才说道:“我当然会一直伺候主子身边了,这不是不能,才随便胡说的嘛。”

飞雪叹了口气:“咱们两个调个个儿就好了。你是我,我是你。”

西窗本不懂这话,仔细一想,倒是明白了。虽然他对赵世禛自是忠心无二的,可飞雪对荣王更有一份别人难以比拟的感情,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羡慕西窗朝夕都伺候在赵世禛身边而已。

西窗咳嗽了声:“算了,别胡说了。你也有你的好,比如你经常能在外头走南闯北的,对了,这次小舒子来,一定又是有什么事儿的吧?”

飞雪见他竟也如此了解阑珊,便笑道:“是啊。”

西窗了然似的说:“我就知道,上次跑的跟兔子似的,仿佛随时都有人把他烤了吃,这会儿巴巴地凑上来,一定是有什么难事儿求主子呢!”

飞雪笑而不语。西窗却又道:“诶?这次他可也是空手来的?”

“不,这次带了好东西。”飞雪脸上才透出些许得意,“这次主子一定满意。”

西窗笑道:“什么好东西?”

飞雪才要说,却又打住:“我先不告诉你。”

西窗嗤了声:“你真的变坏了,快跟小舒子一条心了……你不说算了,横竖我会知道。对了,我倒也告诉你一件事儿,知道龚少保家那位小姐吧?”

“龚如梅嘛,当然知道,她怎么了?”

“之前主子给禁足的时候,她来过两回,你别看她羞答答的,又是大家闺秀,啧啧,有时候倒也令人刮目相看。”

“什么意思?”飞雪诧异地问,她虽然也知道龚如梅向来对赵世禛有心,但那个女孩子,更有一份娇怯之处,飞雪知道赵世禛未必会把她放在眼里。

西窗忍了忍,实在忍不住,笑道:“昨儿她又来了,还送了主子东西,你猜是什么?”

飞雪哪里猜得到:“是什么好东西?”

“真是好东西,”西窗咯咯笑了两声,却又及时打住,“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倒是公平。”

飞雪才要跟他交易,倾身的时候,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她本以为是自己身上沾染的,便举起袖子闻了闻。

西窗笑道:“你闻什么?”

飞雪道:“呃,没什么。”

西窗道:“你闻也是白闻,又不是你身上的。”

飞雪听这话古怪:“你说什么?”

西窗到底是个肚子里存不住话的,当下探手入怀,掏了一样东西出来:“你瞧!”

飞雪看到他手中拿着之物,金碧辉煌,却显然是个香囊,当即大惊失色:“她又把这个给你了?!”

西窗愣了愣:“什么又给我?这是主子不要,让我拿去扔了的,我觉着做的精巧,扔了可惜的才留着的。”

飞雪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又忙认真看了眼那香囊,方有些回过味来:“总不会,这个是龚小姐送给主子的吧?”

“当然,你以为是谁?”西窗不以为然的,然后他吃惊地看着飞雪:“你刚才那句话是说……”

眨巴着眼,西窗道:“总不会小舒子也给主子这玩意儿吧?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这样,主子说了,他最讨厌这种稀奇古怪不知塞了什么玩意在里面熏得人头疼的东西……所以才叫我扔了的。”

飞雪觉着自己又要晕了,她开始痛心疾首的捶桌子:“我怎么老是好心办坏事?!”

因为前车之鉴,飞雪这次盯的很牢,阑珊买香囊的时候她亲眼见过,虽然那是妙品斋所出的精品——阑珊掏钱的时候还一脸割肉似的痛,因为钱不够,还跟飞雪借了些。

但是跟此刻西窗手中的这个显然大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