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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93)

最重要的是,这北镇抚司的设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镇抚使的人选当然也早有考量,只是如何名正言顺的让赵世禛上去,皇帝还在考虑,经过这一次先苦后甜,先压后升,再加上圣孝塔的“佛光”扶持,当然便顺风顺水儿了。

雨霁望着阑珊聆听的模样,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语声温和:“听闻你为了圣孝塔,这大半个月不眠不休的,怪道人看着憔悴,如今大事已了,你年纪轻轻的,一定不能大意,要好生保养才是,朝廷要是多了似你这样的朝臣,皇上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阑珊听他这样高看自己,只觉着受之有愧,便红着脸只管道谢。

雨霁见她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甚觉单纯可爱,便又笑了几声,又苦恼道:“到底挑点什么好呢?”

阑珊才要跟他往前走,忽然看见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颇大的匣子,不是木质,倒像是青铜等物铸造,表面有着斑驳的纹路,孤零零地放在最底下。

她便问道:“这是什么?”

雨霁止步扭头:“这个……这是什么来着?”

他竟也忘了,忙叫小太监把匣子打开,却见里头有一块已经褪色了的绸缎,掀起缎子,雨霁道:“啊!原来是龙纹甲!”

阑珊好奇,细看那物,绵绵密密,像是有年岁了,闪烁着黄褐色的微光。

“公公,这是什么?”

雨霁道:“你拿着试试。”

阑珊大胆抬手摸了一把,冰凉滑润,才上手摸起来似是软的,可用手指捏一捏,却又是坚硬无比,且有些沉重。

用了点儿力气试着拎起来一些,依稀看着如同贴身的里衣形制。

“这不是丝绸织物,也非单纯的金银等物……”阑珊疑惑,“而且这个工艺很是复杂难得,……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雨霁见她很有仔细研究一番的样子,便笑道:“这个叫龙纹甲,的确不是本朝的工艺,是山西那边进贡的,说是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不知来历也不知何物,但是不怕火烧也不怕刀砍,地方上不敢藏私,就丞到宫内了。你喜欢这个?”

阑珊本来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要赵世禛无碍,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可听到说“不怕火烧也不怕刀砍”,蓦地心头一动。

“我、我若是要这个,算不算逾矩呢?”阑珊小心翼翼地问。

雨霁笑道:“皇上对此物的兴趣不是很大,本来要赏赐给皇子们,可是这甲只有一件儿,总不能厚此薄彼的,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招灰呢,你要了去倒也好,怕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才又意味深长地笑道:“怕是会物尽其用。”

阑珊倒是没在意雨霁神色的变化,只喜滋滋地说道:“那么我便大胆讨要这个了。”

第93章

且说雨霁领了阑珊出外,向皇帝禀明,她挑的是龙纹甲。

皇帝略有点意外,却也笑道:“好眼光。”

雨霁建议说道:“皇上,那放着龙纹甲的青铜匣子有些沉,不如换一个轻点的箱子,派人送到舒丞的府邸吧?”

皇帝点头:“你去办就成了。”

这边杨时毅又跟阑珊叩谢了恩典。这才双双退出殿内。

有小太监来领路,阑珊跟在杨时毅身后缓步往外而行,走了片刻,实在忍不住笑声唤道:“大人……”

杨时毅脚步不停,也未回头,只淡淡地:“怎么?”

阑珊说道:“大人,皇上已经下旨赦免了荣王殿下,您、知道这件事儿吗?”

“本官也是昨夜才知道的。”

阑珊愕然而忐忑:“那、大人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话音未落,就知道自己造次了。

她并没有把进宫给赵世禛求情的事情跟杨时毅透露,而以杨时毅的身份,当然也不可能巴巴地告诉她赵世禛转危为安的消息。

果然,杨时毅道:“你心中所打算的事情,可曾跟我说过吗?”

阑珊低下头。

杨时毅又道:“你可知你今日只是运气好?皇室内部的事情,岂容你一个九品小官插嘴,何况皇上最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家事。”

阑珊不能反驳,便低声说:“我、我只是没有别的办法……”

杨时毅却忽然问道:“你当初为何选择留在工部?”

阑珊仓促看他一眼:她当然想留下来为赵世禛做点事情,可这话万不能跟杨尚书说。

可她不说,不代表杨时毅不知道。

杨时毅道:“那时你问我如何挽回圣心,你就是为了在圣孝塔上做一做手脚,好替荣王殿下脱罪,是吗?”

今日杨大人的态度似乎格外冷硬些,不是素日里和风细雨不动声色的了。

阑珊越发气虚,小声道:“殿下是给冤枉的。”

“那也跟你无关。”

“跟我有关……”她的口气虽软,却很坚决。

杨时毅看她一眼,倒也无语。

过了片刻,眼见将到宫门,杨时毅才又说道:“我只再问你,你方才在圣前说,士为知己者死,你真的当荣王是你的知己吗?”

“是、是。”

“那他……荣王殿下又把你当做什么?”

阑珊的心一颤。

不管是什么,总之绝不会是知己。

杨时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他们来的时候,是一块儿的,往回走,杨大人却把自己的得力下属抛在了宫门口,自己先去了。

阑珊看着他端直的背影觉着,杨大人好像是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贸然在御前给赵世禛求情吗?

但是以他这样缜密的性子,又怎么会得知赵世禛无恙的消息而丝毫也不透露给她,除非是故意的。

阑珊想了半晌,嘀咕道:“我还生气呢!早点告诉我又能怎么样?能掉了你尚书大人的架子吗?”虽知道杨大人怕是自有考量,但背地里腹诽几句却也无妨。

想到自己在御前绞尽脑汁地说那些求情的话,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腮。

杨时毅先一步回到了工部。

温益卿正自军器局回来,到了部堂的院中,将军器局研制弩机的进展说了一遍。

杨时毅淡淡道:“只要告诉我最后的结果就行了,中间如何,你自盯着,不必事事回禀。”

温益卿发现他的脸色跟平日仿佛不对,又知道他今日是带着阑珊去面圣的。

如今竟一人回来。

忍不住问道:“大人,今日面圣可顺利?”

杨时毅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温益卿想了想,不便多问。

正要退下,杨时毅道:“你想说什么?”

温益卿沉默片刻:“舒阑珊先前求辞官,大人心里其实根本不想让他走的,是么?”

杨时毅的眼睛微微眯起:“嗯?”

“荣王殿下给诬告,此事传遍京城,人人都以为殿下危殆,可是大人心中应该自有考量吧。大人明明知道皇上对于荣王,是外严而内宽的,不至于因为此事就降罪。”

杨时毅听着温益卿的话,眼中流露出激赏之色,一笑道:“不愧是益卿,对于局势看的比大多数人都清楚。”

得了首辅大人夸奖,温益卿却毫无自矜之色,仍是面色如常道:“益卿不敢,毕竟先前传的风雨飘摇,什么夤夜开城罪涉反叛之类……其实直到圣孝塔大放佛光的时候,我才终于肯定荣王殿下无事。”

“那你又为何说本部堂不想让舒阑珊走呢,明明本部堂已经许舒丞辞官,是舒丞自己改变主意的啊。”杨时毅微笑。

温益卿看着对方幽深的双眸:“大人这欲擒故纵的法子很是高明,恐怕舒阑珊至今也不知道,其实不是他要留,而是他根本没有走的机会。大人之所以主动提答应他辞官,不过是因为知道,舒阑珊为了荣王殿下的事绝不会就这样离开,大人故意不告诉他荣王终将无事,不过是以退为进,推挤他甘心情愿留在工部,并杜绝他以后再萌生退意的隐患吧。”

“哈哈。”杨时毅笑的眉眼生辉,“益卿,你把本部堂看的如此之透,真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