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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21)

阑珊的本名自然不是“舒阑珊”,这只是一个新的身份而已。

她原本姓计,单字一个“姗”,她的父亲,正是当初皇上亲口称作“国手天开”,跟晏成书并成为“工部二成”的计成春。

计成春年少成名,中年已经名满天下,他成家甚晚,四十岁才得了这个女儿。

因为在工部东奔西走劳心劳力,在计姗才十一岁的时候,计成春撒手人寰。

但在计成春临去以前,已早早地就给自己的掌上明珠安排好了终身归宿。

那就是他自小就带在身边的得意弟子温益卿,温益卿相貌俊朗,性情温柔,也是工部的一把好手。

计姗给寄养在舅舅彭利安家中守了三年孝,这段时间内温益卿已经升任工部主事,并且很得首辅大人杨时毅的重用,简直前途无量。

甚至在计姗及笄的时候,连向来威严持重的杨时毅也亲自到了彭家。

外人都说是杨大人重视温益卿的关系,毕竟两个人一个是计成春的弟子,一个是晏成书的弟子,虽官场上的身份天差地远,可到底是有些共通之处的,必然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杨时毅才格外看重温益卿。

那时候计姗待字闺中,偶尔想象自己婚后相夫教子的生活,但就在那个本应是洞房花烛的夜晚,所有一切憧憬给撕的粉碎。

其实事先她也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当朝的华珍公主跟温益卿过从甚密。

只是她想不到,这些人会疯狂到何种地步。

要不是阿沅及时相救,她只怕早就成为森罗殿内一个冤死孤魂了。

第13章

狗子的叫声隐隐地从后院传来,应该是洛雨在陪着言哥儿逗着狗子们玩耍。

厨房中有香气透了出来,阿沅已经开始做菜,她应该是在熬汤,秋日的沁凉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微微的甜意。

晏成书闻了闻:“是红枣的味道,这是在煮什么汤?”

“今日买了一根很好的莲藕,”阑珊含笑回答,“多半是红枣莲藕汤。”因为晏老年纪大了,莲藕要炖的酥烂些,所以阿沅先把这个上了锅。

晏成书很欢喜:“要不怎么说你知道我的心意呢,我也正好想吃点清甜可口的。”

脸上露出舒心的表情,晏成书举手拿茶,那茶却有些凉了。

回头往外,偏洛雨玩的乐不思蜀。

阑珊早就察觉,立即起身重新给晏老斟了一杯热的。

晏成书将茶杯捂在手掌心:“那位荣王殿下如今住在县衙里?”

“是。”

“可知道为了何事?”

阑珊就把那日赵世禛想调自己去监管临淳二县堤坝复造的事情告诉了,说道:“一来我从没管辖过这样大的地方,心里难免畏怯,二来,总觉着这位荣王殿下另有所图似的,所以向他举荐了陈四叔。”

晏成书自始至终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听阑珊说罢才道:“如果论起做事来陈四的确是极佳人选,他是个老经验的,有他在决不至于出错。但……”

“但怎么样?”阑珊诧异。

晏成书笑笑:“许是我多虑了,陈四做事是不差,可若让他去统辖这两个县的人,处处面面俱到的话,我怕他会力有不逮啊。”

阑珊迟疑:“这……”

晏成书却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个。若是荣王留在太平镇是为此事,倒是省心了,就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晏叔叔觉着他是为了什么?”阑珊顿了顿,又思忖说道:“但是葛梅溪最近也在太平镇,葛知府是东宫之人,难道他们两个有什么接洽吗?”

晏成书笑看她一眼:“没什么。不管荣王意图为何,既然他留在这里,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不能先吓坏了自己的胆。对了,说起葛梅溪,你觉着葛公子如何?”

“葛公子……”阑珊有些意外晏老居然问这个,却仍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相处到现在,觉着他像是个赤诚坦率的人,并不是那种纨绔。”

“你这评价倒也不错了。”晏老眸中含笑:“葛梅溪虽不算绝顶良配,却也算是难得之人”

阑珊本来不懂,心里想了又想,才惊跳起来:“晏叔叔,你的意思是?”

晏成书笑道:“你的脸都白了,我的意思自然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怎么,看你跟他相处甚好,你竟丝毫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阑珊慌忙摆手:“我只当葛公子是个能相处的知交。何况他又是知府公子,能跟他结识对我自然也有好处,若是晏叔叔指的是男女之情,那实在是从未有过,何况莫说是我,就算是葛公子也绝不会虑及此事!”

阑珊只觉着晏成书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她跟葛梅溪做夫妻么?这怎么可能。

莫说她心无芥蒂,只说葛梅溪那边从来当阑珊是男子,怎么会无端端说起这种事。

“葛梅溪那边不成问题,只看你这边就是了,你若是有心,我自然可以促成你们两人。”晏成书却仍是一脸淡然。

又觉着好笑,又觉着不可思议,隐隐地大概还有点害怕,生怕晏成书真的不管不顾当了真。

阑珊忙说道:“晏叔叔!我说过我不想再嫁的,现在这样就很好!这辈子,有言哥儿、阿沅……还能守着您,我已经很知足了,情愿以这样的身份终老至死。”

直到现在晏成书脸上的笑才敛了起来:“姗儿……”晏老微微地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堂下出现了令人不安的寂静。阑珊想再解释两句,可心急如焚,却又怕冲口而出说错了什么冲撞到晏老。

直到晏老重又开口:“当初你来寻我,一身男装,风尘仆仆,我看你的容貌、举手投足里竟有几分你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突然有些伤感,晏老抬头,目光在头顶的梁柱上扫了扫,才又稳定心神:“你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我虽不敢苟同,但也由得你去,甚至还出面给你要了监造一职位,可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么?”

“晏叔叔……”阑珊的心怦怦乱跳。

“我当时想的是——这孩子还不知道外头做事的辛苦,我若是拦阻,以她倔强的性子反而会更不信,那我索性由得她去,等她在外头碰了壁,累了,甚至于惹祸了……自然就知道回头了,我也可以顺势再把她带下来。”

阑珊瞪大了双眼。

晏成书却望着她又笑了:“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很让我意外,你果然不愧是计成春的女儿,这太平镇虽是小地方,可却是个紧要地角,尤其是河道上,若是上游一个不慎,就能殃及于此,比如之前那场秋汛来之前我也有所预料,本来我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你,谁知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敏锐的察觉了,还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反应,这才保住了这太平镇上数百人口的太平。”

阑珊微微低下头:“晏叔叔,我也是、跟您学的。”

“不止是我,你毕竟是计成春的女儿啊,是国手天开的真正后人,你自然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天赋。”晏成书感慨似的说了这句,又道:“我在赞许之余却又担心,我真怕你无法收心。”

“晏叔叔,我这样、真的很好啊。我并没有觉着辛苦,虽然也有过劳累的时候,但是……”突然想起以前待字闺中,绣花看书的日子,“相比较以前,我更喜欢现在的日子。”

晏成书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涩:“如果不是温益卿那个混账不顶用,这会儿你应该也安妥地相夫教子了。”

阑珊转开头。

晏成书停了停,继续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若是个男子,我一定会欣喜若狂,会放手任由你去,甚至会替你谋划铺路!但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我深知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一直很想给你找一条真正的出路,找一个好的归宿。找个……能够长长远远护着你的人,毕竟晏叔叔年纪大了,做不到长命百岁,我不想我闭眼的时候还心有不甘,放心不下。”

阑珊听着前几句,本正加心急,可听到后面一句,双眼中顿时有泪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