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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431)

灯影下,阑珊的眼圈也红了,但她并没有哭,也没有做别的,只是抬手在西窗的头上轻轻地一抚:“好好的打你做什么,且今儿是团圆的好日子,你又哭什么呢?你瞧,除了阿沅,言哥儿,王大哥还有江大哥,还有回家过节的葛兄外,咱们这些人都在京内,而且不管是在外的还是在内的,都是康康健健平平安安的,这就已经足够了呀。又何必掉泪呢。”

西窗听了这话越发委屈,声音更大了。

鸣瑟叹了口气,走过来在他后颈领子上揪了一把:“你哭够了没有!是不是想让我丢你出去!”

西窗忙把阑珊的腿抱紧了些,癞皮狗似的:“你别对我这么凶嘛,好歹让我缓一缓……”

这夜,鸣瑟软硬兼施才把西窗扔出门外。

次日一早,李尚书内派了十几个丫鬟婆子,几十个奴仆小厮随行,两辆簇新的大车,接阑珊进府。

最让阑珊意外的是,其后停在门口的一顶大轿子上走下来的竟是杨时毅。

杨时毅先向着晏成书行了礼,笑道:“我到底是阑珊的师兄,今日她前去李府,我就权当半个家里人,陪一陪吧。”

晏成书点头道:“这也是你的心意。”

出门登车出了巷子,一路往北而行,进了尚书巷,远远地看到门口有几个人站着,一见杨时毅的轿子,都下了台阶。

寒暄过后,又迎了晏成书跟阑珊下来。

阑珊还要行礼,却给李尚书拦住:“明日你行礼的时候有呢,现在不忙,随着为父到府内转转。”

正要走又想起晏成书,忙回头对老先生道:“今日杨大人大驾光临,就由他陪着老先生吧?”

晏成书笑道:“李大人请自便。”

李尚书虽是孤家寡人,到底是六部正堂,房子自然是多的是,也都是现成的,先前早就撺掇着杨时毅一起陪着打量,挑选了最为宽敞雅致的一处院落给“姑娘”安身。

有杨时毅掌眼,屋内屋外收拾的,无一处不合阑珊心意的。

李尚书陪着阑珊转了一回儿,笑眯眯地问道:“乖女儿,你觉着哪里有不顺眼的,或者还想要添置什么,你只管跟我说。”

阑珊道:“处处都好,也没有什么可添置的,只是让义父费心了。”

李尚书道:“我只是出钱,其实这里的摆设等物,多半是你师兄的心意。哦对了,他还送了两样东西过来呢,就如同那桌上的玉如意,还有那一架芍药屏风……”

阑珊大为惊讶,她早留意到那玉如意了,见半臂之长,羊脂玉并无任何瑕疵,晶莹细腻,显然是上品。没想到竟是杨时毅所送。

此刻李尚书打量那架紫檀木镂空镶边的极大屏风,说道:“这屏风好是好,只是这杨大人,放着富贵甲天下的牡丹不画,怎么只画芍药呢?”

阑珊诧异:“这、是杨大人亲手所画吗?”

李尚书笑道:“当然,他自然是很少在人前显露,据我所知,只有皇上那里有几幅他的亲笔画,也从不将自己真迹送人,这还是头一次呢,可见你这师妹对他而言很是不同。”

说到这里,李尚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嘻嘻笑了两声。

阑珊正惊诧于杨时毅这般厚重心意,听李尚书发笑,忍不住问道:“义父笑什么?”

李尚书笑道:“我突然又想起来,他是你的师兄,你是他的师妹,你又是我的义女,他岂不也算是我半个……”

话未说完,就听到外头一声咳嗽。

两人回头,却见是杨时毅扶着晏成书从门外走了进来,杨大人瞥着李尚书道:“李大人,这满面春风的是在得意什么呢?”

李尚书先向着晏成书行了礼,才又笑道:“没,只是觉着杨大人画的这幅屏风真的是……真的是天下无双啊。什么时候画个牡丹就更好了。”

“为什么?”

“唯有牡丹真国色啊,这牡丹又是富贵之花,何等吉祥如意,你这样的工笔,画起牡丹来自然是更加相得益彰。”

杨时毅冷笑道:“你也不差,自己画去。”

李尚书觉着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的不恭不敬……他蠢蠢欲动地想甩出自己刚才那套理论,看着杨时毅端方谨肃的脸,又有些没胆。

此刻阑珊早去扶了晏成书,陪着他把房中打量了一遍。晏成书也悄悄对她说道:“李大人真的是上心了,看到他这般,可知我也很是欣慰。”

这夜阑珊便跟晏成书在李府内早早歇下,次日一大早李府上下便开始忙碌。

早上辰时才过半,来贺的宾客便陆续登门,第一个到的是户部侍郎跟夫人,算是李尚书的亲近下属,众人往日来李大人这里吃年酒,照例是不能带女眷的,如今不同往日,好歹这尚书府也算是有个掌事的女眷了,所以众人都不肯错过这大好机会。

辰时还没过,宾客已经来了大半,除了刑部尚书抱恙未到,杨时毅因事耽搁外,其他几位尽数到场,除此之外,靖国公府,宣平侯府,嘉义侯府等众公门侯府也都纷纷派人前来恭贺。

李尚书掌管户部,满朝上下要用的钱银都经过他的手,是个最不容得罪的,偏他为人又是最为和气的,因此人缘极好,除了一些跟他差不多品级的官员侯爵,其他但凡有过交情的,竟没有一个缺席的。

等到巳时过半,外头报说太子殿下到了。

正在内堂寒暄的众人极为震惊,纷纷起身相迎。

还没迎出几步,就见太子赵元吉跟一人一前一后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尚书一眼看见赵元吉身后那道卓然的人影竟是温益卿!他心中有些疑惑。

因李尚书知道温益卿跟阑珊的过往,所以满朝文武除了没给他帖子外,另一个没得请帖的,却正是荣王殿下。

当下行了君臣之礼,赵元吉笑道:“孤是不是来的冒昧了?”

李尚书道:“是微臣求之不得,殿下请上座。”

赵元吉笑道:“太子妃本也要亲自前来的,只是她的身子不便,我便替她来了。阑珊的人品孤是很知道的,她又曾经是太子妃的手帕之交,品性自然是无可挑剔,李大人得这样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啊。”

赵元吉并没有忌讳阑珊便是计姗,反而将她跟郑适汝有交情的事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宣扬了出来——太子跟太子妃如此看重舒阑珊,太子今日前来自然也是看在舒阑珊的面上了,文武百官心领神会。

李尚书意外之喜,笑道:“改日要让姗儿去东宫拜谢呢。”

赵元吉道:“常常地去东宫走动是应当的,拜谢嘛,就不用了。横竖都不是外人。”说着叫宫女们把贺礼送上。

温益卿也随着行礼道:“恭喜李大人。”

李尚书笑道:“多谢温侍郎。”

早在阑珊回京之前,临近年下,温益卿便从郎中升为工部侍郎了,声名越发显赫。

当即请太子殿下在首位坐了,众人按序落座。

眼见吉时已到,杨时毅却一直没有出现,李尚书心里嘀咕,却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绊住脚了。于是叫司仪看着,眼见日影转动,到了吉时,要行拜礼了。

刹那间鼓乐齐鸣,众人簇拥着李尚书在上坐了,另一侧坐的却是晏成书。

原本晏成书请太子落座,赵元吉笑道:“我毕竟年纪轻,老先生又是阑珊的老师,算她的家人,自然得是您坐。”晏成书这才在李尚书右侧坐了。

这边安坐后,侍女们扶着阑珊从内走出来。

阑珊已经改换女装,仍是先前在饶州时候穿过的那一身衣裙,之前回来的时候阿沅亲自给她包裹好了。

虽然杨时毅跟李尚书都准备了两套裙装,阑珊还是选了这一套,毕竟她也只在饶州穿过那两回,还算是新的,瑞草云鹤散花锦的对襟长袄,石青色瑞草纹蜀锦幅裙,云髻罩着黄金累丝团花冠,淡扫蛾眉,轻点朱唇。

在座众人之中,不乏工部的众位,自然是见过阑珊的,可突然看到这般清丽绝色、蹁跹出尘的一名丽人,却几乎不敢认,有人甚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