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禛见她垂头不语,便把她环入怀中,温声道:“你只需要知道就行,不许想多。”
华珍对他们两个而言是极为复杂的存在,更因为这个,害得他差点儿失去了阑珊。
赵世禛当然不愿意让阑珊多想,一旦想太多了,又容易出事儿。
阑珊将脸靠在他的肩头:“嗯。”
宫门口停车的时候,见到许多司礼监的人行色匆匆,看见荣王跟阑珊,忙都住脚行礼。
赵世禛道:“在忙什么?”
“回殿下,”领头的太监躬身道:“皇上吩咐,叫去公主府协助料理后事。”
因为将近年关,加上滇南跟西北的事情得以顺利解决,皇帝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华珍公主的丧葬事宜便交给司礼监,不叫大操大办,只低调的行事便罢了。
于是入了宫,前往乾清宫而去,赵世禛担心阑珊的身子撑不住,一路半扶半抱的,走的也并不快。
乾清宫门口的小太监早入内禀告过了,见他们到了近前,忙又扬声通禀。
阑珊停了下来,想把端儿抱过去,赵世禛道:“你累了,我来吧。”
昨晚上弄的多激烈他自己心里有数,若不是看在雨霁的面子上,今儿他会让阑珊在王府内好生地歇息一整天。
阑珊闻言却很高兴,身上的不便都轻快了几分。
毕竟这是赵世禛主动要求抱孩子,当下便叫西窗把端儿给了他。
赵世禛一手搂着端儿,一手挽着阑珊迈步入内。
阑珊吃惊地看他,却见他单臂搂着端儿,竟是轻而易举的,难得端儿居然也没觉着怎么样,只瞪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赵世禛见阑珊瞧着自己,便笑着打趣说道:“怎么,难道不放心?这种小东西,我可以抱十个。”
阑珊没忍住便笑了,又忙抿着嘴低下头去。
说了这句,赵世禛笑着转头,当看见内殿的两道身影之时,脸上的笑就迅速收敛了。
阑珊正也忍笑抬头,看到皇帝仍是坐在前方龙椅上,但是此刻在皇帝身边还有一人,却正是容妃。
先前容妃还在禁足,怎么突然间到了乾清宫?阑珊微怔,下意识看了赵世禛一眼,却见他垂了眼皮,脸色已经是淡淡的了。
那边雨霁早快步迎了上来,笑道:“今儿风大,地上的雪又滑,还以为王爷跟娘娘不会进宫来了呢。”
他行了礼,又眉开眼笑地望着端儿道:“哟,小殿下!几日不见可把奴婢想坏了,王爷,让奴婢抱着吧?”
赵世禛单臂一探,雨霁慌忙双手把小端儿接了过去,又乐颠颠地上前给皇帝瞧。
此刻赵世禛便挽着阑珊的手,上前给皇帝跟容妃分别的行了礼。
皇帝又命赐座,眼睛却只看着端儿,见那孩子活泼的笑着,笑的人的心都化了似的,不由说道:“不过两三天没见,竟好像又白胖了些。”
雨霁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呢。”
皇帝道:“可见是舒妃养的好。”
阑珊忙起身:“多谢皇上夸赞,臣妾愧不敢当。”
皇帝笑道:“坐着说话就行了,你的身子弱,顶风冒雪的进宫,这份孝心朕很知道,你也当的起。”
阑珊这才又谢恩半坐了下去。
皇帝转头对容妃道:“容妃也来瞧瞧这孩子,觉着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容妃和蔼地笑着:“臣妾虽只见过两回,却也打心里疼惜。”
皇帝道:“这孩子来之不易,却是个福星,如今滇南跟西北的事情双双平靖,朕才能安心的过个好年。”
“皇上,”容妃含笑道:“臣妾觉着承胤自然是个小福星,但是若是论起功劳来,第一得算是侧妃呢。”
阑珊听提到自己,诧异之余又要起身,旁边赵世禛探臂,在她手腕上握了一把。
皇帝颔首道:“你说的是。朕也常想着,舒妃着实不易。当个侧妃也是委屈了,如今又得了承胤,名正才好言顺。”
他看向赵世禛道:“让舒妃当你的正妃,你觉着如何?”
赵世禛听了这句便站起身来,单膝跪地道:“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阑珊也在他身后跪了:“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容妃笑道:“倒是好改口了。”
阑珊一愣,旋即道:“多谢、多谢父皇……母妃。”
这日正午,皇帝便留赵世禛跟阑珊用了午膳,容妃也在座。
父子三代同堂,如此场景看起来倒是有些其乐融融阖家欢乐之意。
午膳之后,因端儿要睡了,阑珊抱了他暂时退到偏殿,容妃因知道皇帝自有话跟赵世禛说,也跟着阑珊一同去了。
剩下赵世禛跟皇帝在殿中,皇帝说道:“先前你因为去接舒妃,后来又往西北,京城的事情都不大管了,如今回来了,稍微休整,就快些再接手回去,别弄出纰漏来。”
赵世禛答应了,又迟疑着说道:“父皇,儿臣听闻昨晚上……”
“你是想问太子?”
“是。不知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皇帝淡然说道:“看在太子妃的面上,饶了他的命。”
赵世禛垂眸想了片刻,道:“父皇,不如把弘文馆之事仍旧交给太子殿下吧。”
“哦,你怎么这么想?”
“太子哥哥在西北挫了锐气,父皇罚过了他,也就罢了,儿臣想,太子哥哥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要去巡边,无非是因为觉着父皇把弘文馆交给了我……为今之计,不如让太子殿下接手弘文馆,一来可以让他安心,二来也会让群臣安心。”
“他安不了心,朝臣们也无法安心。”皇帝淡淡的。
赵世禛皱眉:“父皇……”
“你以为,朝臣们会服悦于一个曾给蛮夷俘虏、且逼死了守将的太子吗?简直是笑话。”
赵世禛低头不语。
皇帝打量着他一眼,说道:“事到如今你也不用替他再说什么,朕自有安排,你很快便知。”
父子两人说话的时候,在偏殿之中,阑珊看着端儿睡着了,怎奈容妃在身旁,仍是让她觉着不自在。
容妃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何我会出瑞景宫呢?其实是皇上的旨意。”
阑珊垂着眼皮道:“是。”
容妃轻声道:“你大概也听说了,昨晚太子在这里跪了一夜,皇后来求,皇上都没有改变主意,皇上最恨的就是庸人。我心想着,最迟年后,皇上就会废太子了。”
阑珊的心猛然揪起,立刻想到的却是郑适汝。
容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不过呢,这也是应当的。毕竟这次西北之行的荣耀,是荣王拿命换回来的。”
阑珊猛地抬头,容妃对上她的目光,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差一点儿就应验了,幸而还是托了你的福。”
阑珊迟疑:“娘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大明白?”
容妃笑道:“我是说,荣王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多亏了你先前给他得了的龙纹甲。若不是这个,你我所见的,恐怕就是万箭穿心的荣王了。”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早。
加上皇帝又舍不得端儿,直到黄昏才放他们出宫。
赵世禛有些不耐烦,若不是阑珊放心不下,他便要把端儿留在宫中,让皇帝日夜看着就罢了。
这样倒是一举两得:皇帝高兴,自己也得了更多的时间跟阑珊相处。
出宫之后,两人上了车,赵世禛看着阑珊的脸色,问道:“怎么了?好像不大高兴。”
从接了她出来,就发现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对,赵世禛担心的是自己的母妃又跟她说了什么。
不等阑珊回答,赵世禛便道:“我也不知道今儿母妃会在,想必是父皇的意思,父皇是好面子的人,要讲究个‘阖家团圆’吧。若是母妃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阑珊摇头。
赵世禛浓眉紧锁,却又按捺不住地恼怒说道:“你别瞒着我,她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真的没有,”阑珊这才笑了笑:“容妃娘娘……没为难我,事实上她跟之前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极为和蔼慈祥,你忘了么,今儿在皇上跟前她还称赞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