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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42)

方秀异满面诧异地看向荣王。

却听赵世禛轻描淡写地又说道:“但本王最近突然间想积阴骘,却不舍得看好好一门姻缘给拆散,所以,就得劳烦方公子了。”

在荣王殿下亲临翰林院跟方秀异见过面后,次日,荣王府高总管便同方秀异一起往海擎去了一趟。

海擎方家此刻,外头看着倒是还一如平常,只是府内的人才知道,内宅早就乱成一团了。

老太太向来娇惯的姑娘,因不喜欢跟苏家的亲事,绝食了五六天,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老太君起初还生气,后来便有些心疼。

只不过苏家是书香门第,有头有脸的,好好地自然不能退亲,更何况如今太子被废,风波也波及到了方家,以后姑娘只怕难以再找到比这个更好的夫婿了,何况明着虽是儿女姻缘,但只要两家结了亲家,方家在京中自然多了一份助力。

因此就算可以退亲,也是万万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日方秀异回来,方家上下还以为是要劝他妹子的。

不料正好相反。

内堂中,方老爷听高歌说明了来意,很是震惊:“这是什么话,好好的为何要退亲?就算是荣王殿下,也不能这样强横霸道吧?”

高歌笑道:“这哪里是强横霸道,王爷乃是一片要成人之美的心,老先生千万别错会了意。”

方老爷本大不悦,上次因为翎海的船只案子,赵世禛来了一趟,软硬兼施的就把他们家的祖坟给“哄”了去,如今虽然太子被废,荣王势大,但也没有个干涉人家儿女婚嫁的道理。

方老爷才要再说,忽然看到方秀异向自己使了个眼色。

方秀异起身入内,方老爷向着高歌哼了声,也跟着走了进去。

到了内厅才面带怒色地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荣王他还不是太子呢,就要做到这份儿上了?”

方秀异道:“父亲慎言。”

方老爷顿了顿,才皱眉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何跟此人一起回来?”

方秀异道:“叫我看,不如答应了荣王的提议。”

“什么?”方老爷大惊,“荒唐,你怕了他?还是他要挟过你?”

方秀异脸色凝重道:“倒不是要挟,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停了停,说道:“父亲明白,安王不可能东山再起了。荣王迟早晚就是储君。不可否认,荣王殿下的手段确实比太子要高许多,跟他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方老爷道:“我难道不知道?可别的事情倒罢了,干涉你妹妹的亲事,这算什么?天下没这个道理!”

方秀异道:“妹子的性子,是从小给惯坏了,且不说现在的情形一团乱麻,就算硬撑着把她送到苏家去,父亲难道有信心她不闹出别的事情来?到时候只怕脸丢的更大。”

方老爷倒吸一口冷气:“你……”

“我其实知道父亲的意思,姐夫失了势,此刻若是跟苏家联姻,自然多了一层屏障,但咱们家之前仗着姐夫的势,也得罪了不少人,要真的闹出来,我看以苏家人的行事风格,未必就肯援手。”

方老爷咬了咬牙。

“靠人不如靠自己,”方秀异道:“其实荣王去过翰林院,跟我说过一些话,他会推举我进监察院,而照我看来,荣王跟姐夫的关系并没有坏到不可收拾,而且荣王妃同表姐更是关系匪浅。退婚是荣王的意思,若是答应了他,除了暂时的咽下一口气外,我想不到有别的坏处。”

方老爷皱眉看他:“你真这么想的?荣王将来上位,会……”

方秀异淡淡道:“他就算不格外对我们施恩,也不会怎么为难,只要父亲在这件事上允了他,他自然记着。”

方老爷呆呆地出了半天神,才又说:“可是怎么跟苏家开口呢?若是退了亲,又哪里找比方家更好的人给你妹子呢?”

方秀异冷笑道:“世态炎凉,父亲以为那苏家的人就眼巴巴地盼着妹妹进门吗?一来因为表姐夫的原因,他们很怕有个万一连累到他们家,另外,妹妹的性子那样,也是瞒不住人的。而且既然是荣王殿下开口,还愁苏家不许吗?”

方秀异这话说的倒是对的。

这苏家当初跟海擎方家要定亲的时候,太子自然还没有出事,所以两家的亲事也算是锦上添花。

谁知道到如今竟是风云突变。

又打听到原来方姑娘有些任性,脾气不大好的,于是那种不快之意自然更重了些。

只不过到底是有头脸的书香门第,再怎么懊恼也不会干出那悔婚的事,何况就算太子被废,但方家也依旧是皇亲国戚,轻易也是不能得罪的。

但是荣王亲自出面就不同了。

方秀异说完这个,又道:“至于妹子的归宿……”

他默默地想了会儿,欲言又止,只道:“左右她年纪还不算大,可以再选。”

方老爷很倚重这个儿子,听他侃侃而谈说了许多,早就信服了。

思来想去后,无奈地说道:“其实你祖母因为见你妹妹闹得不像样,也很想找法儿退了亲,只是不好开口,也不舍得这门亲事,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就罢了!”

此后,方家跟苏家两下里都商议妥当,竟和和气气地把这门婚约解除了。

京城中江为功得知这消息,又听说方秀伊无碍了,总算是先松了口气。

过了腊八,新春在即了。

王府的人情来往自然更紧密了些,幸而这次阑珊有了郑适汝的指点跟帮忙,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因为安王病着,节下也不见客,所以到府内的人更少了。

其实赵元吉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但是心里的创伤是再难愈合的。

这半年的时间,他好像死了两回,一回是在西北,另一回却是在宫内。

一个是边塞,一个曾是他的家似的地方。

却都差点儿推他入地狱。

回到东宫的那些日子,他每夜必做噩梦,要么梦见那给扼死的无辜的女孩子,要么是皇帝冲着自己咆哮。

要不是郑适汝在身边不离不弃,无微不至地照料,只怕赵元吉就此崩溃。

将近年关,外头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往年这时候,东宫自然也是热闹鼎沸,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但是现在,却是门可罗雀。

赵元吉并不觉着如何,唯一觉着对不住的是郑适汝。

“阿汝,”这天,听着外头的爆竹声响,赵元吉握住郑适汝的衣袖:“你为什么不怪我?你心里偷偷地恨我是不是?”

自打他回来,郑适汝没给过他任何冷脸,也没说过一句怨恨的话,赵元吉心中却始终惴惴的。

他本来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此时再也藏不住了。

郑适汝回头:“有什么可怪的,该来的总会来,迟早晚而已。”

赵元吉愣住:“你说……该来的?”

郑适汝笑笑:“殿下忘了吗,想当初,宫内曾有传言说皇上偏爱荣王。”

“我当然记得。怎么了?”

“皇上的偏爱,其实一直都没变啊。”郑适汝意味深长的说。

皇帝是偏爱荣王的,虽然看似让荣王东奔西走,但是这种种,未必不是对荣王的试炼,假如荣王不堪重负,自然再也不做他想,偏偏荣王做的很好,从未辜负。

可退一步,假如太子听她的话,安安静静不出幺蛾子,皇帝也未必就会突然废了他,而赵世禛若是贸然野心夺位的话,皇帝自然也不会容忍。

这两个皇子之间所比的就是谁先出错。

可惜始终是棋差一招。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已成定局,多想的话徒增烦劳。

郑适汝从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此刻她看着赵元吉怅然的脸色,却又一笑:“殿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赵元吉仰头:“阿汝……你本来可以、可以当皇后的。都怪我、都怪我……”说了这句,泪便一涌而出。

郑适汝看着赵元吉落泪的样子。

的确,她曾经是可以当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