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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43)

有一句话郑适汝不曾跟赵元吉说,——假如荣王妃不是阑珊的话,郑适汝恐怕也未必这样甘心。

因为对她而言,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让她甘心情愿地退让。

郑适汝走前一步,将赵元吉抱住,温声道:“现在也很好啊,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处心积虑,殿下安然,我也安然,还有郡主。”

赵元吉的泪落的更急了。

郑适汝道:“人在,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她所说的“人在”,自然不止是他们一家三口而已。

赵元吉泪流不止,哽咽难言,只能张手将她紧紧地搂住。

除夕将到,皇宫之中也正忙忙碌碌的准备皇帝的家宴。

三十这日,安王赵元吉同王妃,携小郡主一起入宫。

先在乾清宫拜见了皇帝,皇帝神色淡淡的。

只是在看着宝言的时候,才露出了和蔼的长者的笑容,称赞道:“这孩子越长越好看了,很有安王妃的风范。将来如她母亲一般就好了。”

郑适汝屈膝道:“多谢父皇吉言。”

皇帝瞥了一眼赵元吉,说道:“你先去坤宁宫吧,朕要多跟朕的小孙女相处一会儿。”

赵元吉行礼先行退了出来,在安王将退出的时候,郑适汝回头看了眼,眼中隐隐有些忧色。

皇帝虽是盯着宝言的,却道:“怎么了安王妃,你担心什么?”

郑适汝忙回身:“臣妾只是担心王爷的身体。”

皇帝道:“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怕是心病难除。嗯,皇后好像也有心病,让他们母子两个相处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把心病除了。”

看着宝言天真秀丽的小脸,皇帝又淡淡道:“横竖别激出心魔来就行。”

郑适汝何等聪明,早听出皇帝有弦外之音。

她张了张口,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低下头去。

第265章

坤宁宫。

赵元吉入内给皇后请安。

往年的这个时辰,坤宁宫内自然聚集了后宫的众妃嫔们,应该都在满面堆笑、纷纷地讨皇后的好呢。

但是今日,这里却是冷冷清清,连廊下新悬的锦绣宫灯都在飘摇的北风中透出一股凄凉冷寂,简直不像是六宫之主的住所。

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原本正在碰着头窃窃地说话,说什么:“都说人走茶凉,如今人还没走就这样了。”

一个道:“也怪不得他们,毕竟……”

话未说完,一人眼角余光瞥过,猛然看见是赵元吉缓缓走了过来。

两个人后知后觉,当下急忙各自散开。

其中一人想也不想仰起脖子叫道:“太子殿下……”

四个字才说出口,就发现自己叫错了,当即白了脸,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赵元吉反而平淡地说道:“起来吧,以后专心点儿。”

他也不理会这些内侍,径直进了坤宁宫。

此刻里头听见声响,有个女官领着两个宫女迎了出来,行礼道:“参见殿下,殿下吉祥。”

赵元吉道:“皇后娘娘呢?”

“娘娘有些身子不适。正在里头休息。殿下请。”

赵元吉随着她进了内殿,见榻上皇后因为听见声响,正给一名嬷嬷扶着起身,赵元吉紧走两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新春吉祥,岁岁康泰。”

皇后低头看着赵元吉,微微一笑:“你也遂心如愿,起来吧。”

见赵元吉站起身来,皇后抬手,身边伺候的人便都退下了,皇后道:“元吉,你到母后身边来坐。”

赵元吉到了床榻边上,在皇后身旁坐了,关切问道:“怎么母后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吗?可叫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一直服药呢。只是大节下的,我也不愿意喝那些苦药,意头也不好。”皇后摇了摇头。

赵元吉欲言又止:“只是吃药未必就好,有没有叫御膳房特制些药膳给母后进补呢?阿汝先前就弄了很多药膳的方子给我用,又香甜能入口,又滋补养身。”

皇后听了这句,脸上才露出淡淡的笑容:“阿汝确是能干。她把你照料的很好。”

赵元吉忍不住也笑道:“是啊,幸亏有她,否则……”话未说完,又想到不该让皇后担心,便没说下去。

皇后没有应声,只是看着赵元吉,看的安王有些忐忑:“母后,怎么了?”

“你可知道,今日为何没有人在宫内吗?”皇后突然问。

赵元吉虽然知道,却不便说。

皇后也没等他回答,就道:“因为她们都在另一个人那里。”

赵元吉知道她指的是容妃,只好安慰说道:“母后,不要在意这些,不管怎么样,您才是皇后。”

“现在是,再过一阵儿只怕就不是了!”皇后冷冷地说。

赵元吉吓了一跳:“母后……”

皇后道:“你以为母后在说笑吗?要不是因为之前废了你,又赶在年下,只怕母后这个皇后早就也给废了!”

“不会的母后!”赵元吉吓得起身要跪下。

“阿汝是极聪明的,她竟然没跟你说,应该是怕你受不了这个吧,”皇后抓住安王的手,凝视着赵元吉,“但是那一天迟早会到的。”

赵元吉打了个哆嗦,皇后的这句话竟让他想起郑适汝说过的——“该来的总会来”。

皇后目不转睛的:“这么多年了,我本来以为皇上已经不在意那个狐媚子了,没想到是我错了,连同她的小崽子,皇上对他的偏心也一直都没变过。到现在,终于要把该给他的都还给他了!”

皇后的声音阴测测的,说到最后一句,像是咬牙切齿一般,透着刻骨的恨意。

赵元吉的心缩成了一团,他觉着恐惧,不想让皇后再说下去,却又无法出声。

皇后双眼微微眯起:“我还记得,当初容瑾才进宫时候……你那时候还小,应该没什么印象,你不知道,满宫里的人都在笑话她……”

赵元吉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为什么?”

皇后不屑地冷笑说道:“因为她不是正统的贵女出身,是黔边的土司之女,浑身冒着土气,也不懂规矩,闹出了不知多少笑话。”

赵元吉从没听过这些话,一时呆住了,可是想到容妃的样貌气质,却难以想象什么“土气”。

难道说……是容妃娘娘变化太大?

皇后皱眉道:“但是偏偏是这么一个不懂规矩没见识的,皇上竟喜欢上了,日日宠幸,不久就怀了身孕。母后那时候还把她当成一个笑话呢,所以也没怎么理她,现在想想,实在是大错特错,应该在那时候早些下手的,若是那会儿干净利落地斩草除根,就没有现在这些后患无穷了。”

赵元吉不寒而栗,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皇后回过神来,她凝眸又看了赵元吉半晌,说道:“元吉,你可甘心吗?”

“甘心?”

“不当太子,把太子的位子拱手让给荣王,你甘心?”

“母后……”赵元吉皱眉。

“你真的甘心?”皇后倾身靠近他,双眼中有着冷冽的怒色。

“母后,别说这些了,”赵元吉无可奈何,“我犯了天大的错,已经不配为储君。就算是不甘心,也该放手了。”

“没用!”皇后猛地松开他的手,“你甘心让阿汝当什么安王妃,始终在舒阑珊之下?你也甘心让母后活生生给人逼死?”

“母后!”赵元吉蓦地站起身来,惊讶而惶恐:“您在说什么?”

皇后的眼睛发红,盯着他道:“你以为荣王上位后,我会好端端的?容妃自然有一万种法子来报复,她早等着这一天了!你真的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赵元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儿臣当然不愿,但是……容妃娘娘应该不至于……”

皇后起身,走前一步,低低道:“当初是我用了点手段,让她背负罪名,也让荣王九死一生,她在冷宫里度过十六年,你以为她真的那么大度不记仇?”

赵元吉双眼圆睁,透出骇然之色。

皇后向着他倾身,低低道:“你若真的甘心,母后却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