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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97)

凤眸里是笑意,也有几分笃定的挑衅。

温益卿蹙眉,面上似有不屑之色,正要再说,冷不防赵世禛背后的端儿睁大双眼看着他,突然冲着他天真烂漫地笑了起来。

“抱抱,”端儿伸出手来,奶声奶气道:“端儿要抱抱。”

温益卿吃了一惊。

连赵世禛也惊呆了,想回头看这个小东西在做什么,却听端儿又道:“叔叔抱端儿!”竟伸出手抓住了温益卿的肩头衣裳。

赵世禛有些反应不过来。

温益卿也一时无话,他身不由己地看着那孩子的笑容,虽然生着一双酷似赵世禛的凤眼,叫人不快,但毕竟是阑珊的孩子,容貌上还有些许相似,尤其是温益卿是最熟悉阑珊的,自然更能看得出来。

他竟从这小家伙脸上看出几分属于阑珊的天真温柔,竟愣在了当场无法出声。

场面变得更加奇怪起来。

终于赵世禛咳嗽了声道:“方才魏学士说什么来着?时光大好,不如众人各饮一杯酒,开始行文做诗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把端儿放在了温益卿肩头的手挪开,旋即悄然地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转身。

那边温益卿却也随着退后,转身回了位子上落座了。

端儿手上落空,有些疑惑而失望地,还不住地打量温益卿,似乎很遗憾他没抱自己。

温益卿虽然坐在自己位子上,却也忍不住往赵世禛这边瞧,对上那孩子一双无邪的凤眼,心中竟有种奇怪的感觉,连给赵世禛含嘲带讽的那些话都好像变得不太重要了。

众人见两位终于消停了,这才纷纷落座,就当作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很快便谈笑风生,说起风花雪月之事来,气氛才渐渐地融洽。

越王姬长那边儿,忙里偷闲把雪越公主拉了出去,把自己所知尽数同雪越说了。

雪越公主听后大惊失色:“王兄你是不是听错了?实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姬长说道:“我这是从工部知道内情的大人口中得知,难道他们不知道实情?新房失火跟温侍郎无关,他其实是个极深情的人,而且如今的工部尚书杨大人是个极品行端正的,如果温侍郎真的是负心薄幸的人,杨大人怎么能容得下他?所以你不要误会了人家了。”

公主半信半疑。

等两个人回到席上之后,雪越看向温益卿所坐之处,却意外地发现那边已经空无一人,忙问起旁边的侍从,才知道温益卿半刻钟前已经退席了。

温益卿离席之后,出了弘文馆。

站在门口抬头看天色,出了会儿神,才弯腰进轿子,吩咐回工部。

轿子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外头侍从来报说道:“大人,前头是安王殿下车驾。”

温益卿闻听,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站在路边上恭候王驾先过。

不多时,果然见安王的大轿被簇拥着缓缓而来,经过此处的时候,轿子忽然停了下来。

一名内侍躬身匆匆跑到温益卿身旁:“侍郎大人,王爷请您过去说话。”

原来是赵元吉在轿子里看见了温益卿。

当下温益卿便随着那内侍到了轿子旁边,躬身行礼,隔着轿帘,赵元吉道:“益卿,你到窗边来。”

温益卿有些诧异,却也依言走到了窗户旁边,微微俯首:“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赵元吉迟疑了片刻,才问道:“本王有一件事情,不知真假,所以私下里问你一句……”

温益卿道:“不知是何事?”

赵元吉顿了顿,才道:“我听闻太子妃被皇上所派,做为特使同工部的姚升江为功一起去了南边?”

温益卿以为是什么事呢,闻言微笑:“是有这件事,下官以为殿下早知道了。”

赵元吉笑笑,道:“你知道的,我如今不理会这些了,只管着慈幼局,还是从太子妃口中隐约听说的,我还只是不太相信呢。就算是皇上肯叫舒阑珊去,怎么太子也肯让她去呢?”

后面这句其实也是温益卿想问的。他自诩自己对赵世禛的了解可谓十分深刻,可是在这点上却仍是想不通。

温益卿便淡淡道:“也许是以大局着想吧。”

“嗯,苟利国家百姓,自然将一切置之度外,太子妃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情,”赵元吉答应了声,又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

温益卿道:“殿下请说。”

帘子后,赵元吉迟疑,片刻才道:“你是杨尚书最为亲近的人,你可知道……当初杨大人还没有贵为工部正堂之前,或者说是初入工部多久的时候,曾给派过往南边去的外差?”

温益卿一愣,想不到赵元吉问的是这话,停了停才道:“下官对于杨大人的过去虽然略知一二,只是王爷所提的大概是太久远之事,所以下官竟不太清楚。”

赵元吉笑道:“哦,那也无妨,本王也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只当做我没问就行了,也不必对任何人提起。”

他若是不补充后面这句,温益卿只怕的确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多了这句。

温益卿暗中皱眉,却想不通安王这句话到底有何含义,面上却仍低头领命道:“下官知道了。”

赵元吉带笑道:“那本王先去了,最近你也不大往安王府去了,改日本王得闲,咱们好好喝两杯,你知道的,先前王妃叫我管南街上的店铺,我亲自找了两块极好的凤饼,改日尝尝。”

温益卿含笑道:“多谢殿下。”

当下便后退数步,仍是略微躬身等赵元吉车驾先过。

赵元吉回到了王府,见郑适汝正叫宫女采摘了许多红梅,正在亲自插瓶。

“小心这梅枝粗冷的伤到手,让我来。”赵元吉走到跟前,信手拿了一枝,端量着要插。

可眼前的梅瓶跟横斜的枝枝红梅花,虽看似天然,却如同一幅极无瑕完美的画,自己这一枝不管往哪里放都仿佛多余,又像是坏了这幅画一样。

郑适汝见他踌躇着放不下,便一笑接了过来,她像是随手一放,就将那一枝红梅送了进去,但偏是这随意的动作,却是相得益彰,浑然天成,比人深思熟虑插的还好看。

赵元吉笑道:“我很少看阿汝插花,想不到这方面的造诣竟也不同凡响。”

郑适汝道:“雕虫小技,今日偶然有这兴致罢了。”

宫女打了水来,两人洗了手,赵元吉又问起宝言,郑适汝道:“先前在这里玩,如今累了睡了。”

赵元吉随着她在榻上落座,一时有些出神。郑适汝打量他的脸色问道:“怎么了?倒像是有心事,可是慈幼局的事有为难之处?”

“并没有,”赵元吉一笑,道:“老五所点的那个苏镜竟很是得力,之前在坤宁宫的时候也没发现她这么出色,谁知在慈幼局,一个人竟顶十个得力的嬷嬷,一应调度都十分得心应手,若不是个女子,我真想给她求个官职呢。”

郑适汝淡笑道:“女子又怎么了,既然想给她求,那就求罢了。”

赵元吉先是跟着笑,以为郑适汝是打趣的,片刻才回味过来,忙又看郑适汝:“阿汝你说……”

郑适汝道:“皇上派了姗儿去东海,你应该信了此事了吧?”

赵元吉叹了声,就把路上遇到温益卿的事情告诉了她,道:“我真是猜不透父皇的想法,老五的想法更不必提了。他们真能做的出!”

“怎么?”

赵元吉道:“舒阑珊如今是太子妃了,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岂有让太子妃随意外派的?竟当作是朝廷官吏一样使唤。”

郑适汝慢条斯理道:“在那国家至今为难的时候,比如有外敌入侵的时候,天子还能亲自带兵打仗呢,怎么太子妃就不能出巡么?事在人为,规矩也是人定的。”

赵元吉哑口无言:“阿汝,我本来以为你不赞同,这么看来,你竟是赞同的?”

“我不赞同又能如何?”郑适汝的眼中涌出淡淡的雾气,轻声道:“毕竟我知道姗儿是喜欢的,毕竟只有她真心愿意去,太子才肯放她去。而且,她去了也好,她的那个性子我原本就说过,不适合给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似的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