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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96)

赵世禛背着端儿到场,引得万众瞩目,只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带着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所以弘文馆上下也自习以为常。

雪越公主因为给他教训过一顿,手臂还吊着不能动呢,又知道他是个真不好惹的煞星,所以也不敢去招惹,只看见端儿可爱伶俐异常,长相又俊美,一双凤眼眼梢微挑,十分惹人喜欢,她不由便笑道:“殿下,你的儿子长的跟你一模一样啊。”

赵世禛听了这句话,心里才有点儿受用,正是为了这个“目标”,他才不辞辛苦、亲力亲为地带孩子呢。如今总算大有成效。

越王姬长打量着端儿,似有出神之意。

赵世禛突然想到他会面相,便道:“王爷在看什么?”

姬长忙笑道:“回殿下,小皇孙生得凤头麟角,器宇非凡,看着……”

“看着怎么样?”

姬长笑着躬身,点到为止地说道:“是个贵不可言的面相。”

正在这时,听有人道:“是工部的温侍郎到了。”

弘文馆的诗会,请了不少各部的大人,温益卿书法极佳,自也在请之列。

赵世禛抬眸看去,果然见他一身绛红色的常服,贵气儒雅,且走且跟迎面的人作揖寒暄。

最后才走到赵世禛身前,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赵世禛道:“温侍郎今儿有空?难得啊。”

“今日躬逢盛会,自然不敢错过,”温益卿不卑不亢地说道:“何况辛苦如太子殿下,为国事日夜操劳,日理万机的不说,还要亲自带着世子,如此身兼数职令人钦佩的,也能到场不误,区区下官又怎敢拖忙。”

赵世禛长眉微扬:“当然,毕竟是亲生的,自然要自个儿带着才妥当,就像是侍郎,可喜言哥儿终于认祖归宗了,听说侍郎也是极为宝爱的?”

别人都不敢提他亲自带端儿的事,只有温侍郎一枝独秀。

赵世禛便嘲温益卿没有亲自带过自己的孩子,且又有炫耀之意。

温益卿却也早把他的性子摸透了,非但不气反而笑道:“当然,毕竟是太子妃好意成全,她念旧情……我自然也不能不领情。舒言那孩子倒也聪明伶俐,多亏了她之前帮我教得好。”

赵世禛因为富贵那件事情,对温益卿是有愧的,所以并不在意他公然嘲讽自己,只不过温益卿居然专门捡赵世禛的痛脚狠戳,竟让他也有些受不了。

什么阑珊念“旧情”,他们之间早没有什么旧情了。还特意叫言哥儿“温舒言”,提起这个赵世禛就气不打一处来,温益卿认回自己的儿子就罢了,居然恬不知耻的留着那个“舒”字,对他来说真是非常碍眼。

当即皱了眉。

两人说了这几句,旁边众人倒罢了,唯有雪越公主看的目瞪口呆,不禁悄悄地问姬长道:“那个人是谁?他怎么竟敢跟太子殿下叫板儿?”

第294章

姬长因为连日来在京城内交际来往,对于温益卿自然是不陌生的。

他早打听清楚,温益卿就是当朝太子妃的“前夫”,先前公主新丧,母亲又去了,如今鳏夫独居。

越王也清楚,温益卿在工部是数一数二的,又是杨时毅看好的人选,加上温益卿文采风流,人物出色,所以姬长也早存了结交之心。

只不过温益卿是个不容易被亲近的人,姬长虽然是北狄王爷,别人见了不管心里想什么,面上总要恭敬三分,但他至今却不曾得到跟温益卿攀谈亲近的机会。

当下听雪越公主问起,便悄悄地跟她说:“这位就是工部侍郎温益卿温大人。”

雪越因为听了一肚子有关于阑珊的传奇经历,对于温益卿这个名字却也并不陌生,非但不陌生,甚至有如雷贯耳之感,竟脱口说道:“啊!原来是他,就是那个抛弃发妻另娶了公主的负心人啊!”

雪越的声音清脆响亮,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加上两边相隔不远,赵世禛跟温益卿都听见了。

赵世禛没想到这个鲁莽微蠢的雪越公主居然会在这时候冒出这么得力的一句,倒像是胜过他说一千句话,刹那间一双凤眸里满是笑意荡漾。

温益卿听到这个声音却转过头来,双眼目光沉沉地盯了雪越公主一眼。

雪越给他一瞪,微微有些惧意,但一想他不过是个文官,又不像是赵世禛那样深不可测,倒也不用过分怕他,而且传说中这个人的确是个负心薄幸的家伙,又何必跟他客气。

于是雪越便冲着温益卿耸了耸鼻子:“你瞪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哼!负心人!”

她转头不屑一顾地看天。

姬长忙拉了她一把:“还不住口!”

京城跟北狄相隔本来就很远,加上这些故事千山万水的,经过不知多少人口耳相传,自然有真有假。

虽然阑珊在工部所做的那些奇事未曾删改,但是关于她的个人经历却不免有些添油加醋,比如跟温益卿之间,——雪越听说的故事版本,便是最初那“未更新”过的温侍郎负心薄幸,计氏女死里逃生。

自打温益卿来到,跟赵世禛针锋相对,在座各位便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直到这会儿雪越公主半路杀出来,更是一个个瞠目结舌。

姬长慌忙赔礼:“侍郎莫怪,舍妹年少无知,误听人言,请侍郎不要放在心上。”

温益卿冷锐的目光从雪越面上落在姬长脸上:“王爷放心,下官自然不是那些心胸狭窄之人,何况不知者不罪。”

雪越反而叫道:“咦,我又没说错什么,我又没有抛妻弃子!得亏那位舒司正另有造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是太子妃了,哈哈,你是不是悔不当初呀?”

“雪越!”姬长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温益卿气的脸色发白,难得地竟没了话,毕竟对方是北狄公主,且是个女流,他反而不像是对付赵世禛般肆无忌惮了。

雪越公主却仍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仿佛觉着温益卿无话可说是因为心虚。

在座众人面对这场景,均都痴痴呆呆的无法反应。

在一片寂静中,还是赵世禛笑道:“雪越公主毕竟是北狄之人,不太了解京内的事情也是有的,且又天真烂漫,口无遮拦,温侍郎心胸广阔,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温益卿当然知道雪越公主这几句话正合赵世禛的心意,看到他满脸洋溢的笑容,大有得意之色,温益卿便冷笑道:“多谢太子殿下,还是太子殿下向来知我懂我,下官当然是心胸广阔,不然的话就不会允许这些颠倒黑白的话传出来了,下官只是觉着清者自清,我从来问心无愧,不像是有些人……”

他说到这里就看向赵世禛,一字一顿道:“‘巧取豪夺’四个字,才真是当之无愧。”

赵世禛的双眼微微眯起。

雪越公主原本趾高气扬,听到两人说到这里,眼中不禁透出疑惑之色:怎么这个人看着一点不像是那些负心人般心虚畏缩,反而这么理直气壮的。

直到此刻弘文馆的学士才如梦初醒般冲出来,笑着打圆场道:“今日真是、真是弘文馆蓬荜生辉,太子殿下驾临,又有这许多大人,还有越王殿下捧场,实在是躬逢盛会,希望今日大家也能畅饮美酒,多做几首好诗以飨此盛宴啊。”

赵世禛瞥他一眼,并不领这好意。

他缓缓起身走到温益卿身边,微微俯身,凤眸盯着温益卿道:“怎么直到现在温侍郎还是满腹怨气?”

温益卿道:“不敢,殿下不如试着想想,若你是我,你所有的会不会只是怨气?”

赵世禛哂笑:“我并非侍郎,不会如同一个怨妇般沉湎于往事。”

温益卿亦笑道:“当然,您是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这个还是侍郎错了,”赵世禛皱眉,淡声道:“我所谓为所欲为,不是因为我是谁,而是因为我是我。”

温益卿冷笑。

赵世禛又道:“最近本王听说了一句话……”他微微高声,念道:“不是姻缘莫强求。姻缘前定不须忧,任从波浪翻天起。自有中流稳度舟。今日既然是诗会,这首诗倒也是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