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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634)

而赵世禛掌管北镇抚司,这种消息他岂会不知?

起初温益卿倒也不以为意,横竖他不理会雪越就是了,最开始碍于雪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北狄公主,还算以礼相待,到发现雪越对自己的心思很不单纯,就有些冷若冰霜起来。温益卿心里也知道,赵世禛跟自己针锋相对的,知道这消息后太子殿下恐怕睡觉也会乐出声吧。

只是他低估了赵世禛的“欢乐”,太子殿下显然不仅仅满足于睡觉乐出声,甚至还很想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他这个麻烦。

温益卿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实在忍无可忍,虽然知道有些不合时宜,却也只能先来寻杨时毅。

这时两人已经到了书房,入内坐了,侍从送了茶进来。

杨时毅喝了口茶,才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说的,只是我现在不在其位,说不上话。但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除了太子之外,还有皇上呢。”

温益卿道:“皇上难道会驳回吗?”

杨时毅道:“毕竟还有一半机会。”

温益卿叹气。

杨时毅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笑道:“就这么不愿意吗?叫我看,那位公主也还算不错,之前为了救你差点舍了一条手臂。”

“我当然是感激的,可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温益卿回答,又冷笑道,“只是我想不到太子用心这样险恶。”

杨时毅想到今日在宫内赵世禛那杀气凛然的样子:“只要是有关阑珊的,他当然会不择手段。”

从来杨大人都是个深沉内敛之人,也从来不曾这样直白的评点太子。

温益卿蓦地抬头:“尚书……”

杨时毅却又微微垂眸:“太子虽然能干,到底还欠些火候,皇上心里也知道,到太子妃回来及年底,兴许会有一个转折,”

“转折?”温益卿问了这句,又醒悟过来,忙问:“有了姗儿……太子妃的消息了?”

杨时毅道:“我也是出宫之后才得知,太子妃一行找回了被海贼劫持的宝船,宝船如今已经继续往南洋去了,他们已经返程,很快应该就会回京了。”

温益卿听了这个,好不容易地也露出了笑脸,忍不住笑道:“她果然没事儿。”

杨时毅看了他一眼,想劝他两句,却又打住,只淡声说:“阑珊毕竟是计老先生的女儿,又是晏老看中的人,当然是不会错的。”

两个人又说了半晌,温益卿便起身告退。

临去又道:“公子的事情……”

杨时毅拦着他:“这件事你不要沾手。”

温益卿欲言又止:“大人……”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杨时毅道:“无妨,不必担心。你去吧,我不在工部,这段日子你一定不能怠慢,这也算是在考验你,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知道吗?”

温益卿一震,跟杨时毅四目相对,终于深深躬身:“下官知道了。”

出了杨府大门,温益卿本要上轿,却意外地发现雪越公主居然缩着肩膀站在门口,竟是一直在等他不曾离开。

温益卿意外之余皱眉:“公主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雪越公主却跟没事儿人一般冲着他笑道:“你出来啦?我不放心呢,怕万一再有人对你不利怎么办?我会保护你的。”

温益卿瞥了一眼她仍旧吊在胸前的那只手臂:“多谢公主,只是我身边有侍卫跟随,公主还要小心自己的身体才是。”

雪越公主眼睛一亮:“你这是在关心我呐,我就知道你是面冷心热的人……哈哈,你放心吧,我没事儿的!”

温益卿越发的深锁了眉头,知道自己不能跟这人多说,免得她又胡思乱想,当下只正色淡然地说道:“我还有公务要办,请殿下自回去吧。”

雪越道:“你要回工部吗?我好歹要护送你回去才安心啊。”

温益卿张了张口,又知道这个人性子执拗,当然不会听他的“好言相劝”,当下不理会,只管进了轿子。

直到送温益卿回了工部,雪越公主才总算带了北狄的一干侍卫们,自己回了使馆。

温益卿自己往自己公事房而去,不管杨时毅有没有给他出主意,但是见了杨大人一面之后,温益卿便觉着心定。

只是他想不明白,杨时毅所说的“转折”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让温益卿仍有些忧心忡忡。

可转念一想阑珊等要顺利归来了,却又忍不住觉着欢喜。于是把贴身的随从叫来,打发着让快去西坊,先告诉阿沅一声,免得阿沅也提心吊胆的。

大寒这日,京城内飘起雪花。

杨公子杨盤本是羁押在北镇抚司的,因为先前有些朝臣质疑镇抚司行事的风格,经过内阁跟司礼监公议,定在今日将杨公子移交御史台。

飘雪的时候,杨盤坐在囚车之中,从北镇抚司出门,由锦衣卫移交给御史台的来人押送,经过南大街往御史台而去。

只是行到中途,眼见距离御史台不远,忽然之间从何处闯出一队黑衣人,一阵冲杀,竟把杨公子劫了去!等五城兵马司跟锦衣卫们闻风而来,现场只剩下了死伤的御史台侍卫跟空空如也的囚牢,杨盤却不知所踪了。

这消息很快在京城之中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杨公子被劫的事情,与此同时有大批的流言蜚语直指杨时毅,说这是他背后操纵的,毕竟杨盤是他的亲生儿子,除了他,又会有谁要大费周章地劫走一个将要定罪行刑的人呢?

因为这件事,也有不少言官越发开始弹劾杨时毅了。

内阁之中,除了游尚书跟李尚书外,其他几位大臣却又对此态度含糊不清,最后赵世禛亲自禀明皇帝,启帝下旨,交给北镇抚司跟大理寺、御史台三方联手继续查办。

本来门庭若市的杨府现在也变得门可罗雀了,杨盤被劫的事发之后,只有李尚书亲自登门探望过杨时毅。

李尚书本来是担心杨时毅经过这一连串的大变会撑不住,碰了面才见杨大人的情形还算不错,他正伏案抄写什么东西……只有鬓边发丝更白了几许,让李尚书想到那四个字:潘郎憔悴。

两人也算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李尚书安抚了杨时毅几句,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劫走的公子?”

杨时毅道:“正无头绪。”

李尚书道:“镇抚司的缇骑是最厉害的,只要是人为,必然留下踪迹,想必不日就会有消息。”

杨时毅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你何必又特意跑来说这些?难道是担心我想不开?”

李尚书张了张嘴,终于苦笑说道:“我一辈子没有成亲,也无子女,可知就是怕教不好他们,反而是误人误己。本来我是很信你的,以为你教出来的自然是差不了,怎么竟然也……”

杨时毅垂眸,无言以对。

李尚书叹了口气,又道:“算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何况是凡人,就算是我吧,虽然没有亲生的,最后到底跟姗儿有缘,认了她做女儿,本以为她当了太子妃,自然是无惊无险顺风顺水,谁知偏又派出去,做那种男人都不敢做的事情……自从她启程,可知我也提心吊胆的,简直像是我亲生的呢,唉!真是抬头看苍天,苍天绕过谁啊。”

杨时毅听他自怨自艾的,却笑道:“怎么,你后悔了?”

李尚书才笑道:“后悔嘛却没有,到底那孩子太惹人喜欢了……我为她提心吊胆也是心甘情愿的,你知道的,我先前不太信神佛,现在为了她,也是早午晚三炷香,只盼着神明们保佑她早点平安归来,对了,还有端儿,隔三岔五的也能见到那孩子,虽然是皇孙,可是见了我,仍是奶声奶气的叫一声‘外公’,我也是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杨时毅看他舒心之态,笑叹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唉,想不到咱们之中,你才是最有福气的那个。”

李尚书听了这句忙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你……”他断续了会儿才道:“就算不念公子,你到底也还有女儿们啊。而且阑珊那孩子,叫我看她对你,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