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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92)

江为功忙看了阑珊一眼,阑珊却只揣手低着头,置若罔闻。

温益卿飞快扫了扫阑珊,不得不直接点明:“所以,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时间。我也不妨跟你说,之前我并没有想选你外派,毕竟按照你向来的行事风格,这种又危险又辛苦的活儿,不太适合你。”

江为功听到“可以反悔”,心中的确动了动。

他当然不是自愿要去的,如果不是阑珊开口在先,江为功恐怕也是那些缩着脖子唯恐给温益卿选中的同僚之一。

但是听到温益卿最后一句,江为功有些不答应了:“温郎中,怎么你觉着我是个又懒又笨不干活的人吗?”

温益卿其实是好意,只不过话说的有些……但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向江为功解释。

江为功悻悻道:“你觉着我不行,我还偏要做给你看呢。”

温益卿皱皱眉,见他这样便不再多说了:“既然如此,你先出去吧。”

江为功还没走,阑珊道:“请教温郎中,可有什么话也交代我吗?”

温益卿其实是想等江为功离开后再跟她说,见状便道:“是有几句。江所正你先去吧。”

江为功迟迟疑疑,要走未走的时候,阑珊道:“以我跟郎中大人的交际,应该还不到私底下说体己话的地步,所以大人有什么教诲,也不用特意避着人了。”

温益卿眼中又掠过一丝怒意,他微微冷笑:“怎么我交代下属,还得听下属的指派么?这会儿不是喝年酒!也没有什么体己话!”

江为功看架势不好,忙拉拉阑珊的袖子,又小声道:“我到外头等你。”

等到江为功退了出去,温益卿缓缓吐了口气:“你为何主动报名。”

“卑职觉着人人都可以报名,不是吗。”

“你的家小都在京内,你舍得抛下他们?”

“……”阑珊几乎忍不住要看一眼温益卿:他什么意思?是考验她?还是……激将法?“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才来京中不久,没什么经验,不适合外派,你也不用勉强。”

“并没有勉强。”阑珊弄懂了他的意思,耷拉着眼皮道:“卑职只是想做好一件差事,不管是内任还是外派,如此而已。”

温益卿觉着自己跟她说不通。

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跟舒阑珊对话,总会有种一言不合、话不投机的意味。

“好。那你出去吧。”温益卿当机立断停了下来。

因为他预料到再说下去,只怕又是一场互不相让的唇枪舌战。

阑珊拱手行礼,面无表情地出门去了。

直到她退了出去,温益卿隐隐听见江为功压低的嗓音,似迫不及待般拉着她走了。

他们两个竟这样投契。

温益卿有点无奈,看着面前那份花名册,半晌,却又轻轻地笑了出声。

因为上头催的急,温益卿的名册也很快递到了杨时毅的面前。

杨大人扫了一眼名单,随手往桌上一放:“没有舒阑珊?”

温益卿略觉意外:“啊,是没有。”

杨时毅道:“我听说他是营缮所里头一个报名的,怎么了……是你觉着他不能胜任?”

温益卿当然知道这工部上下的事情,没什么能瞒得过杨时毅的,可是居然他连才发生的如此细微的事情都知道。

他顿了顿,才道:“是,我觉着他不成。”

“怎么不成?”杨时毅依旧面沉似水,不动声色的问。

温益卿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

“我、觉着此人没什么经验,而且体质又差,之前在感因寺又受了内伤,听江所正说,之前还吐了血在吃药,所以我觉着他去了也不顶什么用。”

温益卿对自己的回答还是颇为满意的,不错,他的借口很充实,任是谁听了也会觉着他说的对。

杨时毅却轻轻笑了笑:“他既然还能去烟花之地找乐子,那应该也不至于伤的太厉害。”

温益卿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最后,是杨时毅淡淡的一句:“加上他吧。玉不琢,不成器。”

杨时毅决定的事情,就算完美的理由有一万个,也无法改变。

温益卿只能领命。

从杨时毅的公事出来后,冷冷的北风吹来,温益卿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大费周章的保全舒阑珊不让她远行。

兴许是觉着之前误会过她心里过意不去,又或者去东南路途遥远又危机重重,不愿意让她去冒险。

不管怎么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因公徇私。

却失败了。

他的心情真的是难以言喻。

江为功从小到大第一次出京,当时意气用事,现在才突然有点紧张:“小舒,咱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阑珊心里还想着温益卿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又是故意激她的?就像是上次去感因寺之前?

突然听江为功问自己,阑珊才忙道:“对了,你很不该去,现在回去找温郎中还来得及!”

江为功见她这样说,反而摇头:“不不不!我刚才在他面前已经夸下海口了,哪能再回去自打嘴巴呢。再说了,要去一块儿去,要不去一块儿不去,倘若只有你去留下我,整天叫我看温郎中的嘴脸,我还不活了呢。”

阑珊苦笑道:“横竖你且再想想,先前你听他们私底下议论,说是那边贼匪闹得很厉害,咱们工部在那的人手死伤了不少,所以才有这次大规模紧急抽调……”

江为功道:“你都不怕,我也不怕!”

两人彼此瞪了会儿,阑珊笑道:“那好吧,明儿启程,咱们这就家去,先安顿了家里人再说。”

江为功拉着她上自己的车,路上阑珊又叮嘱他,倘若他家里不许的话就叫他不要勉强,江为功也答应了。

当下坐了江为功的车回到家里,进门后阿沅很诧异:“怎么今儿才去了就又回来?”然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有点紧张的:“是不是有事?”

阑珊拉着她到了里间,把去东南的事情跟她说了,只没提贼匪闹得凶一事。

阿沅呆了半天:“非去不可吗?”

阑珊拉住她的手:“你生气了?”

阿沅低下头不言语,过了会儿才道:“既然是决定了的事情,必然有你非去不可的道理,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这一去,不知道多久,到了外头也没有人照料着,你叫我怎么放心?”

阑珊红了眼圈,阿沅又道:“而且整整才团聚不多久,言哥儿才高兴了几天呢……你又要离开,以后只怕那孩子又要牵肠挂肚的了。”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泪便啪啪地落在了围裙上。

阑珊也有些惶惶然。

阿沅吸了吸鼻子,握着围裙擦了擦泪:“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京里头不安生?”

上次去芙蓉那里的事件坊间流传,阑珊暗中跟阿沅解释过是为了避开杨时毅,阿沅又惊又笑,因为阑珊没跟她说法子是荣王给的,还以为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只有王鹏不明就里,私底下还把阑珊骂了一顿。

如今听阑珊外调,阿沅便敏锐地嗅到一丝异样。

阑珊道:“的确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另外……”她稍一犹豫,便道:“温益卿最近对我很怪,碰了面就要争吵,我见了他、就不免难受,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索性我避开他一阵子,等到了南边我会找机会看看能不能留在那里,要是能定下来,我便传信给你们,你们就去跟我汇合,咱们也不用留在京内了,你说好不好?”

阿沅听到这里才转忧为喜:“这是长远打算,自然是很好,就是怕你在外面会遇到难处。”

“不怕的,什么风风雨雨的咱们没经历过?”阑珊见阿沅想开了,才也跟着笑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跟言哥儿,幸好王大哥很顾家,有他照看着,我稍微能放心些。”

说定了后,当晚王鹏回来,一进门就拉住阑珊问:“你明儿是不是要离京?”

阑珊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王鹏惊叫,又跺脚说道:“姚大人是个最耳聪目明的,他今儿就跟我说,你可能会到东南,我还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