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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萁(97)

“嗯,那是高家的祖宅。”高亦其点头,“我查了查账本,手头的钱够。”

陈叔踌躇了几秒:“爷知道吗?”

他笑:“我哥可是把整个崔家都给我了。”言下之意,高诚根本不在乎他用这笔钱买什么。

老管家就不再多言,走到门前将车开来:“走吧,我送你去。”

“我哥的车呢?”高亦其见高诚车都没开,甚是诧异。

“新买了,这个留给我有事的时候用。”

“他现在都自己开车?”

陈叔见高亦其上来,忍不住叹息:“可不是?说是让我在家照顾你,其实我懂,他怕再有什么人放冷枪,担心我受伤呢。”

高诚的温柔和别人别起来当真是生硬极了。

说是要买祖宅,其实就是去看看。崔家倒了,人人都知道高先生身边有个小高老板,小高老板的房子谁敢动?他身后站着的可是喜怒无常的高诚。

汽车在攀上公路上慢吞吞地爬,像只年迈的乌龟。高亦其偏头去看街道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林,早已不记得上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明明不过小半年的光景,竟像是过了一辈子。

他从高家的小少爷变成了高诚的情人,又从情人变成小高老板,绕来绕去把家产重新夺回来,倒是跟高诚的关系回到了原点。

“小少爷,其实爷经常派人来打扫。”陈叔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他怕您回来看的时候心里不痛快。”

“难为我哥了。”他轻声说。

高诚恨他们的生父,高亦其比任何人都清楚,当自己也被父亲抛弃的时候,他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恨意,那种印刻在骨血里的冰冷情绪蚕食着理智,将人变成复仇的怪物。

好在他还有高诚,起码现在是有的。

高亦其裹着厚外套从车上下来,高宅里果然如陈叔所说,有几个下人在忙碌。

“爷说房子能翻新。”老管家跟在他身后,“不过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现在只是修葺,毕竟好久没住人了,屋顶上的砖瓦被风吹下来好些。”

今年冬天下了好几场雪,风也大,高亦其预料到老宅会残破些,却没想到高诚愿意为了他派人来修。

还真是没原则。

他勾了勾唇角:“陈叔,你跟我上去看看。”

高亦其抬腿往熟悉的房子里走:“我当初走得匆忙,好些东西没有带,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反正房子已经回来了,住是不可能住了,倒不如把东西全拿走,也省得老是跑来找。”

“行。不过小少爷,这房子崔家拿走过一段时间,估计原本高家的东西没剩多少。”

“我有数。”高亦其听懂了陈叔善意的提醒,“没了就算了,正好断个念想。”

老管家一听,就知道他要找的东西和父母有关:“想看照片?”

他果然点头:“嗯,以前房间有相册,照片都是在码头边上的照相馆拍的,我母亲的照片也在里头,说不准还在呢。”高亦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

陈叔不忍心打击他,帮着将卧室的门推开,见里面除了床,柜子早已空空荡荡,忍不住叹息。

高亦其像是没料到竟然真的什么也不剩,呆愣愣地杵在门前,半晌终是开口,嗓音嘶哑:“陈叔,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陈叔连忙帮他将门关上:“小少爷您看开些,我就在楼下等您,哪儿也不走。”

陈旧的门缓缓合上,高亦其的声音愈发颤抖,他在老管家的离去的脚步声响起时,颓然低头。

“谢谢……对不起。”

话音落下,高亦其再次抬起头时,眼底只剩平静。他绕过床,目不斜视地路过书架,推开满是灰尘的窗户,海浪声陡然涌进满是灰烬的卧房。

一角青灰色的海隐藏在山崖下,高宅背后,是甚少人光顾的码头。

第37章

高亦其人生中的前十六年都生活在这里,自他爹娘死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高宅的一草一木。

从卧室的窗户翻下去,顺着林间的小道走二十来分钟,可以在码头上直接花钱雇人开小船去追远航的游轮。这生意违法,但是没有人能拒绝高额的小费,游轮上通常会空出三四个船舱,专门高价提供给赶船的旅客,高亦其留洋念书前,曾经听他爹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这消息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天色愈发阴沉,春风猎猎,涌动的乌云酝酿着一场大雨。

高亦其从大衣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黯淡的光照亮了瓶中细小的气泡,他眷恋地抚摸瓶身,然后将它郑重地放在了窗台上。

*

陈叔带着汽水瓶找到高诚的时候,男人正叼着烟,心不在焉地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