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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萁(98)

“陈叔,我今天眼皮一直在跳。”高诚不等老管家开口,烦躁地掏出枪擦了擦,“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陈叔白着脸将汽水瓶拿出来:“爷,小少爷……”

高诚撩起眼皮,看见瓶子的刹那,眼神里弥漫起血色:“人呢?”

“……跑了。”

“他他妈的跑哪儿去了?”大概是早就察觉到高亦其的意图,男人并没有过分地激动,只是说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弥漫着血腥气,“也不怕老子把他找回来操死。”

陈叔急了:“爷,小少爷从高宅跑的,我派人看了,高宅后头有码头!”

“码头?”高诚默了片刻,转身大步向屋外走,“叫人,把上海所有的码头都围起来!”

“我要让他知道,哪怕再恨我,也没办法离开我。”

男人走得看似稳健,实际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高诚想起前一晚高亦其的主动,想到他高潮时眼里逐渐熄灭的火光,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决定了要离开我?

是被拴在家里的那些天,还是中枪的刹那,还是更早更早……我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你就已经想从我的身边逃走了?

沉闷的春雷在天边滚过,高诚带人围了所有的码头,连出港的船都拦下,可依旧寻不到高亦其的踪影。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愈发暴躁,拎着枪站在海边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陈叔见状,咬牙开车回了高宅,亲自跑到冷清的码头上询问情况,这才知道高亦其从来没想过要在码头登船。

他们家的小少爷,直接追上启航的游轮,跑了。

“你说他……多聪明。”高诚听完陈叔的汇报,颤抖着点燃一根烟,“早就知道我会来追。”

“陈叔,他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我。”男人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茫然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你说,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老管家并不能给高诚确切的答案。

“可他要是不爱我,为什么昨天还主动亲近我?”高诚迎着风向海边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背影万分凄凉,“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其实我早该说了。”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去说。”

“……我对不起他,从来没给过他想要的,哪怕事情了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给他安全感,我甚至比他更害怕离别。”

高诚说到这儿,凄惨地笑笑:“陈叔你瞧,小家伙这不就跑了?”

男人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自欺欺人的人一直都是我。”

“爷!”老管家扑上来拽住高诚的胳膊。

高诚距离掉入海中只有一步之遥。

他沉默着低下头,狠狠地抽完这支烟,脸上的痛苦被漠然取代:“去查,他上的是哪条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抓回来。”

与此同时,上船的高亦其躺在船舱里,目光空洞地注视着灰蓝色的海面。

命运无比奇妙,他随便上的游轮竟然开去法国,不过回去也好,起码不会人生地不熟,崔家的产业现在是他的了,表哥曾经的房子也是他的。

但高亦其不想住,他想好了,先将表哥的房子卖了,换个乡村里的小屋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

要是一辈子想不明白呢?高亦其想到高诚,心脏忽而像被针扎似的,疼得他蜷缩在床上急促地喘息。

先生……先生。

他再也见不到先生了。

隐忍了几个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高亦其趴在床上嚎啕大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哭的是家道中落的真相,还是和高诚决裂的悲伤,他只觉得委屈,天大的委屈压在肩头,让高亦其最终选择了逃避。

游轮在海上飘了大半月,来到了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前,靠岸休息补充燃料。两年前高亦其走得也是这条线,他趴在船舷边喝玉米汤,不时有军用的舰船驶过,各国的国旗在碧波间飘扬,他闭上眼睛蹙眉摸了摸小腹,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似乎在催促他赶快回船舱。

“请问,哪位是高先生?”恰恰在此时,蹩脚的中文传入高亦其的耳朵。

他循声望去,发现甲板上上来很多当地的摊贩,不断地兜售纪念品,也有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信件传递消息。

“高先生?”那人又喊了一声,见无人应答,失落地叹了口气。

高亦其犹豫半晌,抬腿走过去:“你好,你找高先生?”

“你是吗?”看不出国籍的小贩兴奋地将信拿出来,“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高亦其。”像是猜到了什么,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我可真是幸运。”小贩眼前一亮,将信递给他,“有人出重金给你传递消息,只要找到你,就能得到丰厚的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