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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103)

谢霁舒了口气,出门冲了个凉,才敢继续回榻边守着她心爱的姑娘。

他披着一身的水汽,垂在胸前的发尾还带着湿意,眉眼也像是浸透了夜色般深邃温柔。

烛火滴蜡,即将燃到尽头,光线也变得摇曳晦暗起来。榻上酣睡的少女有着极黑的头发和白里透红的幼嫩肌肤,微微歪着头吐纳呼吸,是全然不设防备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谢霁也脱下靴子,带着一身清冷的水汽合衣躺在了谢宝真身侧。

榻边空余的位置不甚宽敞,他先是平躺着,侧首望着谢宝真的睡颜,但觉得这般姿势不甚方便,又轻轻挪动,换成了侧躺。

正看得入神,谢宝真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自动拱入他怀中,将手搭在他腰上,抱着他喃喃唤了声:“九哥,别怕……”

这一声酥软入骨,温香满怀,谢霁呼吸一窒,方才的冷水澡险些白冲。

他闭目冷静了好一会儿,才顺势在少女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抚了抚她绸缎般的黑发,拥着怀中的少女轻轻合上了眼睛。

谢霁许久不曾睡得这般踏实了。梦中很干净,没有厮杀和血腥,只有淡淡的甜香。

快到卯时,他准时睁开了眼。

窗外暗沉沉的黑夜已转变为黛蓝,巷子深处隐约传来雄鸡唱晓的声音。纵使是万般不舍,谢霁也只能轻轻摇了摇谢宝真的肩,喑哑道:“宝儿,该回房了。”

天快亮了,侍婢仆役们再过两刻钟便会陆陆续续下榻扫洗准备,若是被她们撞见谢宝真一夜不在房中,难免会引发风波。

见怀中的少女没动静,谢霁又唤了声,这次更温柔了些,低哑道:“乖,宝儿,回房再睡。”

谢宝真睡得正沉,哪里肯起身?

当即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搂着谢霁的脖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那一刻,谢霁心中软得不行,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分崩离析,只想搂着她睡到大天亮,管他事发后是什么风什么雨!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宝儿都没有能力承担感情败露后带来的后果。

几度深呼吸,他狠了狠心先行下榻,利索地穿戴整齐,这才屈膝半跪在榻边,倾身吻了吻少女的眼睫,“宝儿,再不起来,就要被人发现了。若是得知你来我房中过夜,梅夫人会生气。”

谢宝真果然怕她母亲。

还未彻底清醒,她已揉着眼坐起,含糊问道:“什么时辰了?”

谢霁伸手给她理了理松散的鬓发,温声道:“卯时了。”

烛火燃到尽头,已经熄灭。

夜色和晨曦交接的昏暗中,谢宝真坐在榻上,任凭谢霁给她一只只穿上绣鞋。待清醒些,她懵懵懂懂地打量这间冷清简洁的卧房,说:“我忘了昨夜来了翠微园,还以为是在自己房中呢。”

她睡醒后的嗓音软而慵懒,谢霁不禁笑了声。

给她穿好了鞋,谢宝真却不愿下榻,只垂着头细声问道:“九哥,我们就不能向爹娘坦白,光明正大地谈情说爱么?总这般偷偷摸摸的,好不尽兴。”

一句话问得谢霁心中酸痛。

这个锦衣玉食的少女若是和其他任何一位家世清白的少年相恋,断不会有这般烦恼。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首看着榻上的姑娘,歉疚道:“我答应你尽快,可好?”

黑暗中,谢宝真看不清谢霁的神色,却听出了他沙哑语调中的隐忍和挣扎,再联想到九哥凄凉的过去,不由心一软,顺从地点点头说:“那你抱我一下……抱完,我便安心回房去。”

话还未说完,谢霁已撑起身给了她一个沉稳有力的拥抱。两人都是贪恋地汲取彼此身上的温暖,久久不愿分离。

直到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谢霁才拉着谢宝真的手,依依不舍地送她回自己的厢房。

女眷的内院和翠微园之间隔着一道墙和一个宽敞的后院。两人借着黛蓝的天色掩护,悄悄从翠微园出,沿着回廊穿过后院,谁知行至月洞门下时,隐约听到内院处有仆役交谈的声音靠近,似是膳房的厨娘们在讨论今早朝食的菜式。

谢霁素来灵敏警觉,忙拉着谢宝真躲在假山后。几乎是同时,两名手挽菜篮的妇人从门下经过,并未发现躲在假山后的少年少女。

假山堆砌在墙角,空余的位置甚是狭窄,谢霁将谢宝真圈在怀中,两人几乎是胸腹贴着胸腹站立。

谢霁一垂首,便吻到了少女松散柔软的发顶。

感觉到落在自己发顶的温热,谢宝真不由地抱紧了谢霁的腰,将脸埋入他怀里,听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当真是既紧张又甜蜜。

头顶的天空已由黛蓝转为深蓝,扫地的奴子打着哈欠经过,内院中便再无声响。确定无人了,谢霁才将红着脸的少女从假山后牵出来,抚了抚她的脸颊道:“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