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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146)

谢宝真小声道:“我若暧昧不清,那才是对他的伤害。”

梅夫人皱眉,冷郁道:“宝儿,你如此这般,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谢霁?”

谢宝真睫毛抖了抖,不说话。

“我就知道。”梅夫人倏地站起,将纨扇往桌子上一拍,“当初就不应该让他进谢府的门,随你爹将他养在外头也好,送入宫里也罢,总之不让你们见面,将这段孽缘从苗头上灭了!”

“这怎么就是‘孽缘’啦?”梅夫人不比谢乾好说话,对谢宝真要求甚严,谢宝真打小就敬她更甚。

可此番听到母亲如此贬损她与九哥的感情,心中难免受伤,鼓足勇气辩驳道,“您就是不喜欢他,对他有偏见才这么说。”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他?”梅夫人神色有些明显的不悦。

冬日里的长跪、无休止地挑衅与羞辱、借着权势觊觎她的丈夫……当年被谢曼娘折磨的记忆就像是噩梦一般刻在她的心中,难以磨灭。

如今,谢曼娘的儿子又拐走她女儿的心,这叫她如何不忧愤?

若是个善良温和的孩子也就罢了,偏生谢霁满腹心计、手段狠厉又善于伪装,宝儿喜欢上他,无异于羊入虎口。

“阿娘,九哥母亲的事,阿爹已经告诉过我了。我知道您以前受了很多的委屈,又害怕九哥重蹈她母亲的覆辙,从而牵连到我、给我带来灾祸,这才不愿意我和九哥走近。”

谢宝真抬首,眨了眨眼认真道,“可是我真的喜欢他,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或是花言巧语……他从来不会用好听的话取悦我,但是每件答应过我的事他都会去努力做到,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说爹娘兄长的坏话,从不会诋毁离间我们,而是像维护我一样的在维护着谢家,从不会让我难堪难做。”

说着说着,谢宝真倒把自己弄得眼眶酸涩。

她软声恳求道,“阿娘,他没那么坏,您可不可以试着理解他?”

被女儿用那样诚恳湿润的眼睛望着,梅夫人仿佛又看到了她牙牙学语的样子,一眨眼,女儿都这么大了,为了心上人敢和自己的母亲争执。

梅夫人面色沉重,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他为你、为老六做的那些事,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宝儿,祁王剑走偏锋、做尽恶名,实在是太像他娘了,你叫我如何放心将你交给他?他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同时也是诸多朝臣心中的恶人,他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不知有多少人咒他骂他希望他死,这些种种,你可曾想过自己能否承受得起?可曾想过若是有一天爹娘不在了,墙倒众人推,他能否护你一生平安?”

“我相信我的眼睛,他可以的。”谢宝真道,“九哥不是坏人。”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你要想清楚!若他单单对你好、对谢家好,却负尽天下人,这样的‘爱’你能否承受得起?”

女儿长大了,梅夫人不愿再强势逼迫她,只语重心长道,“祁王的好我都记着,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为了这点‘好’而纵容他或你。他身上有太多看不透的谜团,深不可测,为娘赌不起。”

“我知道,阿娘是为我好。可是,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谢宝真着急道,“他还有很多的好您未曾看见,别急着否决他,成么?”

梅夫人红唇微动,几番张合,终是狠心道:“不成。我和淮阴侯夫人都看好你和西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安分些,莫要再与祁王胡来了。”

从小到大,这是谢宝真第一次见母亲如此强势。

她心中郁卒,心情莫名跌倒谷底,连酸梅汤也不喝了,垂着头起身出门,默默走入炎炎烈日之下,用整个背影诠释‘伤心’二字。

“哎,宝……”梅夫人欲言又止,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也没心思再摇扇纳凉,终是长长一叹。

谢宝真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盂兰盆会之夜。

皇宫西侧,西阳门下的空地早已人满为患,耳畔尽是吵闹声混合着僧侣的诵经声,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莲灯点缀在蚂蚁般的人群中,恍若星河坠落人间,显得格外庄严美丽。

“郡主!”傅西朝挤开人群,将一盏浅粉色的莲花提灯递到谢宝真面前,腼腆道,“这盏莲灯给你,等会儿祈福用的。”

谢宝真摆摆手,“多谢,不过不必了,我可以自己买。”

“我给同行之人都买了灯,非是给你一人的,郡主不必担心不合礼仪。”傅西朝解释道。

来来往往的人拥挤不堪,傅西朝被人推来挤去,一番话说得极为艰难。

谢宝真见状,心有不忍,终是轻轻接过莲灯提柄,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