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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52)

谢宝真轻轻‘嗯’了声,却没有动身,只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正视谢霁的眼睛,问道:“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你可不可以实现我一个心愿?”

未料她忽然这么说,谢霁有些诧异。片刻,他认真点头。

“那好,”谢宝真直直地望着他,眼睛里映着长街灯火,美丽得不像话。她轻而坚定地说,“我的生辰心愿,一愿家人平安顺遂,二愿九哥与我重修旧好、和悦如初。”

一阵风袭来,撩动谢宝真脑后红蓝二色的发带,发带末尾缀着的小银铃也跟着叮当作响。原来不经意间,当初那个天真稚气的小少女已出落得这般玲珑有致、娉婷袅娜,像是吸足了阳光雨露的一朵花,鲜妍明丽。

可惜这样鲜妍的花朵,无法在黑暗中生存。

还未回应,谢宝真已站直身子前进一步,仰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看在这是生辰礼物的份上,给个面子,不要拒绝。说实话,和你疏远的这些日子,我总是空空落落的,不曾有一日安心。”

谢霁的喉结滚动越发厉害。谢宝真在他眼里看到了挣扎之色,只是片刻,那抹挣扎归于平静。

他在心里做出了抉择,抬眼坦然迎视谢宝真。

正欲回答,只见一抹极细的火光划破夜空,如流星般朝花车的方向飞去。接着,只闻轰隆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如天雷乍起,震得地面都颤了几颤。

火焰冲天,横梁碎屑乱飞,霎时间如沸水入油锅,方才还热闹非凡的人群瞬间动乱起来,尖叫声、哀嚎声和推搡声不绝于耳,禁军执着长矛死死堵住四处奔散的人群,以免发生踩踏造成伤亡……

可根本没有用,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四散,整条街道乱得不成样子。

谢宝真也被那声巨响吓着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出胸腔。反应过来后,谢霁已横身将她护在身后,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未知的远方,似乎在窥探什么。

“怎么回事?起火了!”谢宝真伸长脖子趴在栏杆上张望,只见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起了大火,春祭的队伍停滞不前,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火箭,射穿了酒坊摆在阶前售卖的大酒坛,近千斤的酒一遇到火,可不就爆炸了么!马匹受了惊,花车也翻了,连上头的‘四神’都不知是死是活!”

“别看热闹了,快走吧!”

“慢些慢些!这儿有孩子跌倒,求求你们别踩着他了!”

“禁军在此!听候安排,不要乱跑!违令者就地处罚!”

一时间哭声、喊声、救火声混杂一起,空气中充斥着大火燃烧的焦烟味儿。

“不好,淳风哥哥和七公主还在车上!”谢宝真心中一咯噔,转身就往楼下跑。

谢霁面色一冷,将视线从火光四起的方向收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才好像在对面楼阁上看到了仇剑的身影……

由不得多想,他追着谢宝真的身影而去,在第三楼轻松拦下了她。

谢霁朝她摇了摇头,而后屈指比了个手势:回家。

谢宝真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街上乱成一片,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赶过去除了添堵外又有何用呢?淳风哥哥身手不凡,加之有禁军在那护着,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事,自己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不添麻烦而已。

她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靠着扶手喘息道:“你说得对,我去那也帮不了忙。”

谢霁点点头,以手势道:放心,跟着我。

两人依旧从后院出,还未出后门,便已听到纷杂的脚步声来来往往。方才大火爆炸,百姓慌不择路全涌入这巷中来了,地上落满了逃难之人丢下的手绢、鞋子等物,原本僻静的巷子里全是奔走逃难的人。

“怎么办?”谢宝真问。

谢霁目光一沉:必须回家,不管方才看到的那道身影是不是仇剑,洛阳街都已经不安全了……

突然,谢霁察觉到了危险靠近,目光一凛,猛地回身去抓谢宝真的手腕。

可惜,他的动作晚了一步。

一条黑影从墙上跃下,以迅雷之势捂住谢宝真的嘴,继而一个手刀劈下……谢宝真只来得及看到谢霁惊愕伸长的手,便觉得后颈一阵钝痛,眼前一黑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柔弱的少女软软地倒下,又被仇剑单手捞起,如同扛麻袋般将她扛在肩头。臭名昭著的刺客躲过谢霁的一击,逆着巷口的火光,对面色阴寒的少年道:“我在洛河画舫上等你。想要她,你亲自过来讨。”

说罢,他扛着昏迷的谢宝真跃上墙头,踩着檐上瓦砾一路朝洛河方向奔去。

谢霁双目赤红,也跟着攀升跃上房檐。他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如影随形般紧咬着仇剑的身影,一刻钟后,仇剑从河岸一跃而下,踩着渔船的船篷借力,几个起跃间便跳上了河心画舫的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