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他真的是我二哥吗?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负责任?还说什麽抱歉,难道所有的事,光抱歉二字便可一笔勾消?
“你不甘,更恨我们,是麽?”猜出我的心思,他微微一笑。“人的一生,本就是痛并著快乐。可若想活得自在些,就必须做出牺牲。如今你已离开了皇宫那个牢笼,何不放过自己,逍遥一世?”
这是我那个清冷淡雅的二哥会说的话麽?我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麽,过去的影子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陌生的二哥。
“告诉我,当初你们是如何逃出生天?”我沈声问。
他轻叹一声,摇首。“何需逃?”
“什麽意思?!”我追问。
“那时你半夜潜进天牢,要我们易容,让别的死囚替之。这件事瞒了不过皇上吧?陛下的心机素来深沈,你怎斗得过他?在皇宫,你的举动他一清二楚。只是有些事,他睁只眼闭只眼,你以为逃过他的眼睛,却不知他看得明白。”也许是见我脸色难看,他轻柔地道,“你不要觉得丧气。陛下虽年轻,但很善於计谋。白家与他斗了这麽些年,最後还是败得一塌糊涂……不过,他胜得也不容易。”
我不懂,摇首。
“你们斗什麽?争什麽?他是君,我们是臣,臣子为何去跟君主斗?!”我寒声问。
“哼。”一旁的莫多尔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二哥叹息。“陛下果然有些手段,君儿的心都向著他了。”
我冷然。二哥此话是何意?
“不是麽?当初在宫里,我不是常常提醒你,莫失了真心,可你仍失迷在皇上的情网之中。”
“这跟我的心向著谁有干系?”
“你觉得白家下狱前,在我朝风光麽?”他避开我的问题,反问我。
白家风光吗?白家世代为我朝的丞相,诸多弟子在朝为官,自开国以来,白家在大明皇朝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何不风光?如何不令世人羡慕?可就是这样的白家,在这一代,没落了。被定了谋反的罪,下狱,直系斩首,旁系流放。表面上看,白家气数已尽,可二哥活著,也就是,白家没有真正灭亡,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於世间。
有什麽闪过脑海,却抓不住它。我疑惑地望向二哥。
“世人皆道白家受尽帝王恩宠,却又有谁知,白家人的痛苦?”幽幽一叹,他道,“有些事情,我一时也无法与你说明白,说了,你或许会觉得我在骗你。所以还是由你自己慢慢去发掘吧。陛下没有杀我们,这是意料之中。但他却告诉你,我们已死,其用心良苦。他下了一步险棋,如今棋局未尽,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我大皱眉头。我就是讨厌兄长们这点,说话没个重点,模棱两可,什麽叫让我自己去发掘?难道他们就不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还有,所谓的棋局,未尽?那麽,这究竟是一个什麽棋局?胜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丢我一人在旁发呆,二哥指使莫多尔去马车里拿样东西。莫多尔不情不愿地走向马车。
“你见过母亲了吧?”二哥温和地问我。
“嗯。”我抿起嘴,点点头。我在生气呢。
二哥微微一怔,笑著摇头。“君儿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得紧。”
什麽?我都成人,怎麽还用可爱二字形容我?!我不满地瞪他。
莫多尔折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小包袱。二哥接过来,将包袱递给我。“这是娘做给你的衣袍,拿著。”
我一惊。狐疑地瞪他递过来的包袱。娘……做给我的衣袍?
“下次莫再伤娘的心了。”他轻责。
我颤抖地打开包袱,一件淡绿中盛开数朵白莲的衣服赫然入目。这件衣服是……抖开袍子,仔仔细细地琢磨。
原来……那夜母亲是在为我做衣袍。而可恨的我却辜负了她一片苦心,令她伤心难过。
滑柔的上好绸缎,精美细致的莲花绣图,雅致的样式,这是母亲的一片慈爱之心。我……怎能怀疑她对我的爱呢?
心头涌上一股酸楚,喉咙刺痛,几乎要哽咽了。
“怎麽会在你手上?”我轻问。
“娘托人送过来的。说是你见著了莫多尔,知道了我未死,定会到处寻找我。”
原来……母亲也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