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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172)

可是当她自己怀孕了,怀了她最爱的男人的骨肉的时候,她还是被一种战栗的感觉攫住了。

她该怎么告诉秦亦峥她怀孕了的消息?他又会是什么表情来迎接这个孩子?

挂钟的钟锤发出一声鸣响,将她从芜杂混乱的遐思里扯了出来,孩子,他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当爸爸的消息。那一次,他又是什么反应?她又想起了当初在阿勒颇地下室目睹的那个鲜血淋漓的生产的场景,又想起了谢静蕙,怀着身孕过世的谢静蕙。

脑子里乱糟糟的,打开冰箱,阮沅习惯性地想去拿酒水,又悻悻地关上了门。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信息,编辑了修改,修改了删除,反反复复,总觉得找不准语气和措辞。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当面告诉他。

忍不住又想,这个小豆丁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是男孩子的话她就可以躲懒,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负责了,严父慈母,多好的分工啊。

思绪像潮水一样起起伏伏,竟然又转到了顾倾城身上,她从诸多碎片里拼接出的顾女士的传奇人生里,她似乎尚未满18岁,便在日本生下了秦亦峥。

阮沅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和她拥有了同样的头衔,母亲,她们都是母亲了。拥有了相同的身份,仿佛冥冥之中便获得了相互理解的基础,只是她要比顾倾城幸运太多了。想到这里,阮沅决定先回巴黎一趟,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在手机上订了机票,阮沅给顾倾城发了条信息。

纽约长岛。

秦瑞铖怔怔地看着便笺纸上的冷峻的男人笔迹,抄着不知出处的两行字——儿子是时间给男人的一个不变的考验,考验他所看重的一切终究会被儿子视为愚蠢无稽,而且考验他在世上最爱的这个人,一定会对他有所误解。

儿子,最爱的人。

他也是他的儿子,却从来没有得到他该得到的那些。

秦瑞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嘴角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此刻一笑,伤口又崩裂开来,有血珠沁出来,他伸出舌头将血珠舔去,锈蚀的金属气味立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这铁锈味仿佛给他的身体注入了某种冰冷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出了那通电话。

电话那头阮沅正在收拾行李准备飞巴黎,便随手开了扬声器。

“阮小姐吗?”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想着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我女朋友和几个闺蜜想去蔺川旅游,我这边有事不能陪她,她中文又不太灵光,想请你们帮着接待一下,可以吗?”

阮沅深恶秦瑞铖此人,当下便冷声拒绝:“不好意思,我要外出,蔺川本地有很多旅行社都有地陪。你们可以联系一下。”

“这么不巧啊。那亦峥他可方便?”

“他也不在。”

“亦峥也没空吗?怎么这么不巧?弟妹莫不是对我有成见,故意诳我吧?”

阮沅却猛地楞了一下。他不是说去纽约了吗?还是他父亲没有告诉秦瑞铖?很多纷乱的想法像马蜂一样嗡嗡嗡地响起来。但总算还记着提防着电话那头的笑面虎,“我们确实都有事。抱歉。”说完便径直挂了电话。

秦瑞铖被那陡然掷过来的嘟嘟声气得梗了一下,这大洋马,这般嚣张,居然都没有耐性敷衍他,等到你落在我手里,定要将你这般那般,秦瑞铖忍不住开始所有惯常失意的男人最爱的意淫。

挂了电话的阮沅又立刻给秦亦峥打过去,然而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她的心咻咻地喘着气,他会在哪儿?为什么失联?又为什么要瞒着她?

秦亦峥正在杀人。

他必须抢在正规军介入之前动手,否则在法律的框架下他只能看着这些人渣在监狱里小憩一下,然后缴纳一笔保释金便逍遥法外。

太久不杀人,此刻他闻着血腥气,竟然觉得刺鼻。

绰号山魈的越南人长着一只红红的蒜头鼻,此刻已经变成了腊八蒜,犀牛角的价格炒得比黄金都高,所以他们从非洲搞到一批弄到越南。只是谁都没想到走漏了消息,遇到这样恐怖的杀星。一人孤身带着G3 7.62mm步枪、PSG-1半自动狙击步枪、M4卡宾枪和加装M203榴弹发射器的M16A2步枪,他妈的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可是他又不是为了截货,上来就杀人,简直是个疯子。可怜他刚加入这个偷猎组织没多久,还没赚到多少佣金,便要死了吗?

山魈虽然绰号山魈,体格却瘦小,此刻躲在一堵矮墙下面,如同在菩萨面前求赐一个如意郎君的少女那样虔诚地祈求着警察赶紧来把自己带走。

他们的头儿,绰号羊男的白人,此刻已被缴械,手掌被匕首钉在地上,一条腿中弹,正在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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