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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86)

顾姨……顾倾城……他的母亲……阮沅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蜷缩起来,她绝望地发现,没有用的,但凡只要和那个人扯上一丝联系,哪怕只是一个“秦”字,都可以轻易叫她心绪不宁。

电话那头伍媚让阮沅记下采访时间,阮沅捏着笔,心不在焉地应着,连时间记错了都不知道。

采访的那天是个微雪的天气。阮沅去了蔺川外国语学院,因为已经是寒假,她寻思着学校也没几个人了,便也没有舍近求远去地下停车场,而是将她的奔驰G55径直停在了离行政办公楼最近的一个老旧的防空洞门口。在车里久等伍媚不来,电话又打不通,她只好一面腹诽着好友的不靠谱,一面自己挎着相机,提着包去了严谌的办公室。

规规矩矩敲了门。很快有人开了门,一个穿着珠灰色衬衣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在门后,微微折着眉头看住阮沅:“您是——”

“严书记,您好。我是《郎色》杂志的阮沅。”自报家门的间隙里阮沅不忘打量严谌的眉眼,原先她对严谌多少还存了几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疑虑,此刻一见,她不得不承认,严谌是那种格外受时光优待的男人,瘦骨清相,叫人情不自禁联想起陈老莲墨笔点染出来的一枝梅花,俊逸里又不失浑厚。

“约的时间不是三点半吗?”严谌神情有些疑惑。

阮沅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看手表,堪堪才两点半。又想起自己接电话时的状态,她有些窘迫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呃,是我记错了。严书记,对不起,那您先忙,我一个小时后再来。”

严谌看了看变得绵密的雪花,侧身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外头下雪,进我办公室等吧,还有两个客人。”

阮沅刚想拒绝,然而只是一个抬眸,顺着严谌身侧的方向,在距离她只有□□步的地方,在严谌办公室的沙发上,她看见了秦亦峥,而他的身畔,还坐着一个女生,齐眉刘海下是一张和谢静蕙十分相似的桃心脸,阮沅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突然被丢进了白茫茫的雪原,她听得见自己的高跟皮靴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击出的清脆声响,听见中央空调制暖时的嗡鸣声,听得见严谌对她说“请坐”的声音,可是她是怎么在与秦亦峥斜对面的独立沙发上落座的,她却不知道了。

秦亦峥自然也看见了阮沅,从她的足响起的那一刻,她目不斜视地一步一步向着他走来,他突然发觉自己居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看她,耳畔是静姝细细的嗓音,可是她的脚步声却让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莫名的心悸。

她在他的斜对面坐了下来,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并拢在一起,严谌给她泡了一杯茶,她微笑着起身接了过来,然后打开了笔记本,低着头不知道看什么。

严谌本想给双方引见一下,可是从阮沅进门的那一瞬,他敏锐地发觉了秦亦峥和阮沅之间的不对劲,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太清楚人世间很多事根本不适合去追寻背面的来龙去脉,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来,继续之前暂停的话题。

阮沅努力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她的采访手记上,可是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来自对面方向的一切声响。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严谌和秦亦峥身畔的女生两个人在对话,什么洛色林,什么双重真理,反托马斯主义,奥卡姆剃刀……这些哲学专业术语阮沅不感兴趣,她关心的统共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可是他和她一般的沉默,就像一个在场的幽灵一般,秦亦峥只是安静地坐着,不言不语。阮沅想抬头看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去看他,就在这种拉锯式的挣扎里阮沅觉得自己快发疯了。

明明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秦亦峥”,可是她却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控制自己奔涌的欲望,她必须用最恶毒的话语警告她自己——“阮沅,别那么下贱,对于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来说,你对他和对自己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离他远远的。”

那个长得很像谢静蕙的女生还在口若悬河地讲着,她的音色其实很不错,可是听在阮沅耳朵里,她却觉得这个两脚书橱简直比一百只鸭子还要聒噪。

“你写的论文我看了,基础确实很不错,但是我现在基本已经不带研究生了,恐怕这件事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严谌的这句话终于让阮沅的耳朵得到了清净,也是这个瞬间,她不得不承认阮咸一直信奉的“人性本恶”或许是对的,因为她很想看那张和谢静蕙相似的脸庞上露出挫败的、难受的表情。

“严书记,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为了做您的学生,她——”秦亦峥终于不再装菩萨,开了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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