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3)

从那时起一直到昨天，常远都觉得顾枭是那么爱自己，宠自己，自己则是完全让他落进了复仇的陷阱里。

可现在看来，其实顾枭喜欢自己爱自己也是假象，大概他觉得自己好玩吧，所以才愿意对自己好声好色，像逗小狗那样宠着，不也是宠吗？

如果说今天常远在下手前，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对顾枭感情上的愧疚，那么现在，他则是一点也没了。就算死，他也要带着对顾枭的恨死。

忽然，那些没头没脑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和棍子都没动静了，常远挣扎了下，嗅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顾枭进来了，所有人都肃立着，不再动手，恭敬地低头叫大哥。

“把鞭子给我。”

顾枭的声音和往日一样低沉稳重，他腰上的刀伤已经包扎好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常远知道顾枭要亲自动手了，他费力地翻过身，直直地瞪住顾枭，现在什么都清楚了，他反倒不害怕了，大不了一死，不过自己好歹也骗了顾枭几年，这日子不短，以后一定会成为顾枭难堪的回忆。

想到这儿，常远的眼里有笑。

没杀成顾枭，总算骗了他一场。但是常远没有再想下去，这几年，又何尝不是顾枭在骗自己。

那家伙连一句我爱你都没说过，甚至每次做了爱就会急着回房，这样又怎么会真正地爱你？

常远没有去想，他不知道是谁把这让人难过的念头塞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听着，常远，这世上还没有能玩我顾枭的人，你也不是那个人。”

顾枭踢了常远的背一脚，猛地就把鞭子抽了下来，抽在常远胸口，“啪”得一声厉响，比刚才那帮人的手要重得多。

常远忍不住痛，被堵着的嘴里硬是蹦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

李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看过顾枭这么生气了，常远最开始还能哼上几声挣扎着躲避一下，到后来已经被顾枭打得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连痛也喊不出声。

看到常远昏过去后，顾枭干脆丢了鞭子，又是一个人转身而出。

有日出必有日落，一眨眼的时间，原来又是傍晚了。

顾枭扶着栏杆远眺斜阳，都是太阳，日升日落的光芒却给人的感受如此不同。

他觉得心里凄凉极了，好像被人挖空了什么，然后就再也找不回那分失缺的东西了。

其实混到现在，他早就厌倦了江湖上那套打打杀杀的日子，也为自己年轻时的暴躁和冲动后悔过不少。

他经常梦到那些被他杀了的人来找他索命，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到了不吃安眠药就无法睡个囫囵觉的地步。他和常远做爱，却不肯和常远一起睡，因为，他怕对方看到自己半夜惊醒的样子，可怜又可悲。

上个月他去医院检查了下总是头痛的原因，医生说他脑袋里长了个肿瘤，恶性的。

剩下的话就没再说了。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这张网总算是网住自己了。

这个月是自己的生日，下个月是常远的生日，顾枭原以为自己可以陪常远最后再吃一次蛋糕，最后再看他把奶油糊在自己脸上哈哈大笑的样子。

看来，今年常远生日的蛋糕是没得吃了。

顾枭默默地笑了笑，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夕阳西沈。

不知道人能不能像太阳那样，升起的时候很美，落下的时候也很美。

可自己实在是个坏人，恐怕没那好结局了。

虽然被关着的日子不好受，不过顾枭倒再没叫人来教训常远了。

常远不知道顾枭到底想怎么收拾自己，他忽然想起再过几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会不会在那天顾枭会杀了自己呢？

他无所谓地笑了下，翘起二郎腿，冲窗外的晴空看了看。

爸爸，妈妈，还是没能替你们报仇，对不起。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团聚了。

窗外的阳光很暖人，常远微微地笑着，把头埋到了膝盖上，他用手捧着脸，嘴唇无由地颤抖，却强忍着不说一句话，不叫出一个名字。

果然，到了常远生日那天，李爽进来把他带了出去。

顾枭端坐在椅子上，倒是很威严，他看见常远，先笑了起来。

“生日快乐，小远。”

桌子上放了个生日蛋糕，二十五根蜡烛插得整整齐齐。

常远的手还被铐在身后，顾枭使了个眼色叫人解开了他。

“没想到还能过最后一个生日，瞧不出来，你还挺有人性的嘛，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