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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路香尘(34)+番外

作者: 蘑菇三 阅读记录

分别得太久,这中间发生了太多,多到父亲当年离开的情景,他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什么地方?最后一次听他声音,最后一次看到他的笑容,最后一次告别,又都是怎样的情形……?

明明还爱他,明明是最珍贵的记忆,却变成一片空白,忘记了,比单纯的失去更要可怕。

“我若是不哭……是不是不孝顺?他会不会怪我?”

早夏把头埋在他肩头,闷声道。

“不会的。我刚知道母后去世的时候也没哭,也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来了。

不是忘记了,只是因为难过,所以不想记起来罢。

“去睡会儿,一觉醒来就好了,”李遥安忽然觉得有点累,捏捏他的鼻尖,轻快道,“我陪你。”

“……好。”

****

李遥安傍晚便醒了,眼皮沉得睁不开,稍稍回过神来,发觉汗已经湿透了背心。

……真的着凉了?

昏昏沉沉,努力翻一个身,后肩忽地一阵刺痛,疼得李遥安蜷起身子:

“唔——”

没忍住哼出了声,睡在一旁的少年察觉动静,无意识地挪过身来,摸到他冰凉的一只手,立刻醒了大半:

“……遥安?这是怎么了?”

李遥安微睁开眼睛,苦笑道:“还是给说中了,你试试烫不烫……”

早夏瞬间把什么都忘了个干净,赶紧伸手按在他额上——高烧出奇得快,原本还好好的人,睡了这几个时辰过去,已经烧起来了。

天阴下来,看不见太阳,却还亮着,早夏忙道:“你等着,我去找大夫。”

李遥安脑中一时沉闷,难受得不想他走,手上用了力气,不情愿道:“小夏——”

早夏心里一软,由他握了一会儿,可想想看外头就要天黑,只好又道:“不行,天黑就找不到人了,我回来再陪你。”

狠狠心脱开他的手,三两下系好腰带,倒了一大杯热水放在床头,又道:“我很快就回来。”

李遥安多少还清醒着,也感觉自己这病有些蹊跷,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只能叹气道:“小夏,你要是能分成两个就好了。”

早夏把被子给他盖好,皱眉道:“我要是分成两个,你要哪个?”

“嗯……两个都要。”

李遥安一笑就舒服多了,小心翼翼裹紧被子,脸贴上去,小夏睡过的地方留了气息,好歹……也算小半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文力了恍若隔世T_T

最后一个故事……开始。

27

27、相闻不相望 …

“找大夫?这个时候了,找城西的何大夫罢,不远不近,人又好。”

伙计好心指了方向,早夏急匆匆地赶过去,可走一路都觉得不太对劲——傍晚时候,若是放在别处,街上的人早该多起来了,可这座城里反而愈发空荡,走了半天,终于看见医馆的招牌,刚要欣喜,忽然被一队巡街的官差叫住,问:“在街上跑什么?”

早夏吓了一跳,前后望望,长街短巷,一共见不着几个人,还以为触了这城里的规矩,忙道:“朋友生病了,来找大夫的。”

“找大夫?”医馆不过几步之遥,官差们倒也好说话,草草地挥手道,“快去,过一会儿小王爷就到了,别这么在街上乱跑。”

……小王爷?大概是城里要来什么人了,早夏似懂非懂地点头,但想想也不关自己什么事。

医馆里没有多少生意,走到哪都是一股艾苦味,有两三个来抓药问方的老人家,正坐着等着何大夫瞧病,早夏给学徒说了情况,转述给何大夫听了,大夫沉思片刻,点点头,跟几位老人家说了几句,便叫徒弟置备药箱去了。

药堂里的都是老主顾,来看病无非是要些调理方子,听见有人得了急症,总会善解人意地通融,看早夏松了口气,何大夫朝他笑笑,问:“哪儿的客栈?”

“就在东边不远,叫安乐。”

没一会儿药箱递上来了,早夏抢出门去要带路,却被何大夫一把拽住,拉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早夏一脸诧异地看他,何大夫笑着解释道:“过会儿大路上有大人物要过的,安乐客栈我认得,我带你走小路。”

“怪不得街上都没有人,”小巷子里七拐八错,早夏过一会儿便不认得了,只好由对方领着走,走了足有一炷香,忍不住问,“到底什么人这么大排场?”

何大夫摇摇头:“不该说是排场大,只能说特别,”说着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道,“之前退位的小皇上,你听说过罢。”

……小皇上?

早夏心里咯噔一声,生硬地点点头。

“前些日子不是封了他济阴王么?要说济水之阴,曹州正合适,所以……”

“所以要来的人是那个小皇——”

早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何大夫忙不迭做了个“嘘”的手势:“可不能叫小皇上!现在是小王爷!”

“啊,我懂。”

早夏连连点头,何大夫一脸诧异地看看他:“一个退了位小王爷来这儿,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有什么好高兴?因为那是济阴王,是李遥安一直要见的亲兄弟!

不能据实以告,早夏迟疑半天,道:“因为……从来没见过王爷,更没见过皇上。”

何大夫笑道:“他虽说做过皇上,可年纪还不比你大,就是个小孩子模样。”

“就算是小孩子模样,也想见见。”

虽然没能寻到父亲,却帮你寻到了弟弟。既然是亲兄弟,应该和你长得很像,会不会是小的时候的模样?

可是……怎么偏偏会在这时候病倒……

早夏的心忽然又沉下去,忍不住催道:“大夫,快点走好么?”

何大夫见怪不怪地笑了笑:“没看出你也是个急性子。”

****

李遥安恍惚睡过去一阵,梦里仿佛囚在灰暗的湖底,闷冷沉顿,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好不容易醒了,努力望向窗外,月亮才刚刚飘起百合似的薄白。

烛光如豆,明明灭灭,不甚分明。

以为睡了不少日夜,却不过是几个时辰而已。

一室药气弥漫,难得又多了几分清明,没看到床边有少年相陪,加上身上难受的厉害,竟生出一丝寂寞来,偏过头,试探着唤了声:“小夏?”

话音刚落,有人一阵风似的扑到床边上,颤巍巍道:“醒了?”

背着灯火看不清面目,听见早夏的声音也觉的心安,李遥安点点头,说话使不出力气,有气无力地问:“什么时候了?”

“酉时,”早夏握住他手,挨着床沿坐下,也下意识放小了声音,“大夫开了方子,药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煎好,你再躺一会儿吧。”

李遥安觉得半个身子都麻木着,却挣扎着要坐起来:“大夫来过了?我都没醒……”

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却不想再躺,捉住早夏的腰,一头栽进他怀里去。

身上忽冷忽热,难受得很,抱着他却觉得舒服,努力吸一口气,少年身上有熟悉的味道,衣裳熏了药香,李遥安不想再用力说话,慢吞吞地道:

“药煎着就是,你陪我一会儿。”

早夏咬了咬唇,有些局促地问:“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李遥安松开他,微扬起嘴角,“去楼下叫点粥来就行了,什么都行。”

一双眼睛虽然带了笑意,却好像蒙了层翳,灰蒙蒙不见神采。早夏心里一紧,垂眼道:“客栈的东西偷工减料,我给你煮。你若是想起要吃什么,都跟我说。”

李遥安怔了怔,道:“不用这么麻烦,你不是正煎着药么?”

“没事,药马上就好了,”早夏把他按在床上,笃定道,“我照顾你,轮到我照顾你。”

“……轮到?”

头一贴枕头,浑身的血冷冷热热,又好像都要睡去似的,李遥安捉着他的手,问:“什么病?”

早夏面色微僵,轻声道:“大夫说可能要一两个月,但是会好的,就是……药有些贵。”

有点不对劲,李遥安自己也察觉得到,果然不是风寒那么简单:

“……什么病要一两个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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