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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532)

事情并不复杂。

原来那日路上他们察觉到有人一路跟着他们,似乎意图不轨,便先分了一辆车出去,由剑书跟着,迷惑暗中来的杀手。刀琴则跟着姜雪宁这一辆车,带人护着她与谢危继续走官道。半道遇人截杀后,她与谢危骑马遁入林中,余者皆由刀琴抵挡。

敌众我寡,难免左支右绌。

刀琴往前奔逃,拖住了他们很久,直到剑书那边也解决了跟踪之人转到这条路来,正好从后方突破,将人救了出来。

只是对方人数不少,他们荒野之中不敢多作缠斗,选择了先退回去,带着谢危的印信疾驰至济南府搬了救兵来。

对方自然不敢多留,次日于山林中搜索未果,便退走了。

剑书、刀琴这才带着人进了密林寻找。

“亏得我们运气好,先生布下了疑兵之计,可那匹马儿却被我们找到,由它引着去到你们弃马的山谷前。”小宝说着,把窗户推开了,也不知朝着外头谁大声喊了句“端粥来”,这才回头继续道,“那么大一片山啊,还下了雪,刀琴哥和剑书哥都着急得不行。还好往前翻过了两座山后,发现了你们的行踪,还看见有些大树的树干上用刀刻出的方向,这才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见您和先生。”

用刀刻出的方向?

姜雪宁发现自己竟没怎么注意到,估摸是谢危出去打猎时留下的。

这人倒是心思缜密。

而且对刀琴、剑书两人的本事很有信心。

一开始不刻,是怕追兵也发现踪迹;但翻过两座山之后再刻,刀琴剑书多半已经解决了难题,而且必定不会放弃寻找他们。

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发现留下的记号。

再顺着记号找到他们,也就顺理成章 。

倘若没有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雪的话,他们脱困的时间或许还要早上一些。

大夫已经号过了脉,道:“我说什么,就是睡着了,受了些寒,体虚罢了。姑娘,您没事,我给开个方子温养温养就好,要紧的还是吃饱穿暖。”

小宝道:“那就好。”

大夫起身来就要去写方子。

姜雪宁眉头微皱,却是问:“大夫,您方才是看了谢危再过来的?”

大夫听她直呼谢危之名,愣了一下。

但也没在意,回答道:“对。”

姜雪宁目光便闪烁了一下,笑着道:“他服五石散,情况还好么?”

这话里其实是有险境的。

因为她本没有亲眼看见谢危服药,以前也不曾有过此类听闻,却偏不据此发问,反将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她乃是深知内情的人一样,一般人不会对此起疑心。

这大夫按理说也不该听出来。

可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竟然向姜雪宁看了一眼,好像是察觉出什么来,竟然道:“姑娘不必担心。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本是张仲景写了治病救人的方子,只是如今王公贵族颇好此物,再加此物本也毒性大过药性,倒使得此物贻害无穷。不过谢先生也就吃了这么一贴,绝境之中,用以起热,问题倒不太大,也不至成瘾。”

姜雪宁顿时一怔。

那大夫却是一笑,道:“谢先生难得行险,出这么一回篓子,老朽绝对竭心尽力,把他给您治得好好的。只不过心病难治,还要请姑娘多劳了。”

给她治?

请她多劳?

姜雪宁没反应过来。

那大夫却已经写好了方子,交给小宝,自出了门去。离开这边之后,便上了回廊,一路转去东厢,在外头听见几缕琴音,时断时续,似乎贴切着抚琴人有些游移飘忽的心情。

刀琴剑书不知怎么,都在外头候着。

他一来,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他。

刀琴立在原地。

剑书走过来问:“老周,怎么样?”

周岐黄也是天教中人,背着药箱的身子骨虽然老迈,却还透着几分健朗,只笑起来道:“醒了。”

又朝屋里一指:“在弹琴?”

剑书点了点头,但还是走上前去叩门,只禀一声:“老周来了,说宁二姑娘已经醒了。”

琴音便戛然而止。

谢危还透着一分沙哑的清淡声音响起:“请人进来。”

周岐黄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关着,窗纸却通明一片,炕桌上置了一张炕几,上头斜斜搁着一张琴。

谢危便坐在琴旁边。

雪白的衣袍从边上坠下来,散发搭在微敞凌乱的衣襟前,清隽之余倒似乎有些落拓不羁的姿态。因雪里行走多时,腿上侵入不少寒气,此刻搭了一条绒毯,一腿屈起,一手支着头。

人进来,他没抬眼看,只问:“醒了?”

周岐黄则略略躬身道:“去得正巧,人刚睡醒,也就是身子虚乏了些,没有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