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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612)

谢危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拉了他的手来看,有那一刹,泪水险些滚出眼眶,可她强忍住了,不无调侃地弯酸他:“别人都说你算无遗策,可有时候,你明明一点也不精明,蠢得好厉害。我当年救你,可不是出于什么良善,我就是不想你死在我旁边,我害怕。”

谢危岂能看不破她的强撑?

但并不揭穿。

只是低眸,也拉了她的手。那纤细的左手腕,一道细细的疤痕犹未褪去,温热的指腹轻轻压上,仍旧能抚触出些许痕迹。

他平淡地宽慰她:“我也怕的。”

很难想象,这样一句话从谢危口中说出来。

他杀伐果断,哪里会怕个死人?

姜雪宁看着他,心下难受,慢慢道:“为我不值得。”

谢危一声轻笑:“不过是一时弹不准调罢了,本也只是个放不下的执念,如今放下了也好。”

他幼时学琴最差。

可偏素性要强。母亲又说,世上本无不擅之事,怕的是苦心人。肯学,肯练,时日久长,总能卓然拔俗。天不厚才与人,人所赋于己罢了。所以二十余年如一日,不曾毁弃,倒也堪堪成个琴中高才。

他平生不服,乃一“输”字。

学琴不过其中之一。

姜雪宁却几乎要为他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落泪,心绪如在云端翻涌,几经回转,飘荡天际。

可她不敢问他还能不能弹。

许久后,只低低道:“谢居安,往后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谢危手指抚过她面颊,半带嫌弃地笑她:“你弹得那样难听,琴曲都不会几首……”

姜雪宁凝望他。

然后慢慢直起身,仰起脸颊,轻轻凑上去,在他薄唇上落下鸿羽似的一吻,眼底却为水雾氤氲了一层湿润的光亮,道:“那你以后教我。”

名师出高徒。

他好好教,她必能学会。

倘若学不会,那一定都是他的错。

第235章 权谋世

谢危喉结微微滚了滚, 声音略有喑哑,向她伸手:“来。”

姜雪宁被他拉了起来。

他一手搂了她的腰,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 却没有多做什么, 只是坐在窗下, 这样简单地抱住她,又似要用这样克制的动作, 压抑住内心某一种冲涌地仿佛要溢出的情绪。

她的脸贴在他胸膛。

能听见里面有力跃动的心跳。

前段时间陷落天教的时候, 他们更亲密的事情做了不知多少, 可并不包括这般的相拥。只因那似乎是比亲密更亲密的事,而谢居安从来不敢跨越这道界线。

直到此时此刻。

姜雪宁原是不习惯与人靠得这般近, 有这般亲密的姿态, 只是谢居安拥住她的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到底没有抗拒。

过得片刻,便也慢慢放松下来。

谢危说:“你是我的。”

姜雪宁抿唇不言。

谢危注视着她, 考虑半晌, 笑:“那我是你的。”

姜雪宁听了,只觉这人荒唐又幼稚,可心里知道与他辩驳这些不会有结果, 说不准还要把自己绕进去,索性不搭理,唇边勾一抹笑,便把眼睛慢慢闭上。

谢危便当她是默认了。

他看向窗外, 春日的花树都在清风与天光之间摇曳轻晃,可往日他从没有一回觉得它们充满了这般焕然的生气, 原来每一花每一叶都不相同,便如时光静默流淌, 每一刻都使他真切地感知自己平平凡凡地活在红尘俗世之间。

过了许久,他才说:“我便当你是答应了,往后不能反悔,不能不要我。”

姜雪宁静静伏在他臂弯。

谢危久不闻她回答,低下头来看,才发现这小骗子竟然睡着了,怔了一怔,不由失笑。然而目光流转时,却看见她眼睑下那一点淡淡的惫色。

她这两日,究竟是想了多少,熬了多久,才终于走进这间屋子,对他说出方才那话?

他竟觉得心里堵着。

万千情绪都积压到了一起,然而又难以寻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想要用力地将她拥得更紧,甚至揉碎了捏进自己骨血,可又怕稍一用力便将她吵醒。

臂膀间有千钧力。

落到她身上时,却只那样克制而隐忍的一点。

谢危终究是没有忍住,眉睫轻轻一颤,伏首轻轻吻在她眉梢。

没有浑浊紧绷的欲求。

只有满满浓烈的炽情。

两人的身影在窗下交叠,细碎的天光散落在她发间,柔软的青丝则铺在他垂落的袖袍,氤氲着的像是暴风雨后平静柔和的虹光,仿佛相互依偎着,有一种难言的温情脉脉。

吕显来的时候,庭院里安安静静。

剑书守在外面。

吕显看向那掩着的房门,蹙了眉问:“说好的未时末,我在那边等半天了,你们先生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