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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50)

杜绍章绕着那张双人床走了一圈,目光扫过那并排摆着的一对枕头。伸手捏了捏摊在床上的棉被,他淡淡的问道:“在睡觉?”

杜宝荫做了个深呼吸,极力的要让自己平静下来:“睡了一天,刚才醒了。”

杜绍章停下脚步,再一次狠盯了那两只枕头,随即抬起头望向杜宝荫,神情意味深长。

杜宝荫依靠着门框站住,心里明白杜绍章的意思,脸上就一阵一阵的泛了红。

这时杜绍章又问:“戴其乐呢?”

杜宝荫低下头,像被人捉奸在床了似的嗫嚅着答道:“他今天出城了。”

杜绍章看了杜宝荫那种唯唯诺诺的老实模样,忽然心里一阵柔软。

“上午我在大街上,看到大学生们在开演讲会,一个个也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大。你虽然笨,但是如果当年肯多下一点苦功,现在应该也能读到大学了。”他坐到床边,慢条斯理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道。

这话来的没头没脑,堪称是一句很缓和的批评。他随即又问道:“想不想再读书了?”

杜宝荫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九哥,我不行的。”

杜绍章叹了口气:“你要是现在肯上进,那去香港进大学,也还不算晚。”

杜宝荫听到这里,就知道杜绍章是好意了。他很惭愧的垂下头,微笑着答道:“多谢九哥,可我真的是……”

杜绍章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自己没有本事,只想攀附别人,坐享其成。你要是个丫头,我也不说什么,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总不会轻易被人抛弃;可你是个男人,不思进取,只和戴其乐那种人在一起厮混,等将来他厌倦了你,我看你有何退路!”

杜宝荫听了这一番话,觉得有些新奇,有些可怕,又有些委屈——他没想去“攀附别人、坐享其成”,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念头。

但是他也不辩解,只是低着头笑。

杜绍章抽了抽鼻子,改换了话题:“你这屋子真冷!”

杜宝荫愣了一下,随即跑到床前从被窝里摸出热水袋,而后转身出门,在外间的公用水池里倒掉了袋中温水。

他重新灌了热水进去,然后把塞子拧好了,双手递给杜绍章。

杜绍章接过了热水袋,又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杜宝荫的手也很凉。

杜绍章让杜宝荫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把那个热水袋塞到了他的怀里去。杜宝荫抱着热水袋,又开始微笑——不过没有不安,因为知道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被九哥扒光了干一次。

“就那么喜欢戴其乐?”杜绍章问他。

他不假思索的点头:“嗯。”

“他哪里好?”

杜宝荫衣衫不整,里面贴身的衬衫是乱糟糟的,外面套着的一件花格子呢外套也是乱糟糟的,裤子仿佛是缠在腿上,鞋带也没有系。杜绍章的问题让他歪过脑袋,先和热水袋贴了贴脸,然后才羞赧的一笑:“他对我很好。”

“我对你不好?”

“你也好。”

“那你怎么……”

杜绍章说了半截话,余音袅袅。杜宝荫想了想,迟疑着说道:“九哥,你像爸爸。”

杜绍章大吃一惊:“啊?”

杜宝荫继续把话说完:“你厉害,我有点儿怕你。”

说完这话,他大概是感觉自己有些失礼了,特地转过脸去向杜绍章微笑。杜绍章怔怔的看着杜宝荫,没想到自己暴躁了几次,居然还暴躁成六叔了!

“我当然不会像戴其乐那样油腔滑调!”他忽然生起气来:“你完全不懂得我的苦心,忘恩负义的东西!愚蠢!”

杜宝荫把热水袋贴到胸前,低下头不出声了。

杜绍章气哼哼的坐在床上,突然抬手把杜宝荫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按下。杜宝荫丝毫不反抗,顺着力道就侧身枕到他的肩膀上。杜绍章垂下眼帘,就见他恋恋不舍的抱着热水袋,还把眼睛闭上了。

杜绍章继续怀柔,要带杜宝荫出去吃西餐,可是杜宝荫不想离家太远,宁愿到楼下去吃馄饨面。杜绍章听闻此言,想揍他一顿,后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揍。

杜绍章请杜宝荫吃了馄饨面,并且给他卖了许多广柑。回到楼上又坐了片刻,他也无话可说,不过像只笑面虎一样,脸上的神情很不稳定,介于发笑和发怒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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