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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51)

露生飞快地想了一瞬,随即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龙相一摇头,“不带。”

露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不带不行,万一你在外面——”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龙相不耐烦地甩了开,“说不带就不带。看你这熊样儿,嘴又碎,胆又小,要是听你的啊,我这辈子就什么都别干了,关起门来在家养着最安全!”

说完这话,他起身要走。露生慌忙赤脚跳下了床,一大步拦在了他的面前,“你带多少人去?有老人跟着你吗?去哪里?敌人有多少人?”

龙相向前迈了一步,和他近得几乎胸膛相贴。仰起脸鼓起腮帮子,他噗地喷了露生一脸唾沫。

然后趁着露生低头抬手抹脸的时候,他很轻灵地一侧身,从露生身旁溜了出去。等到露生追出门时,他早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

露生感觉龙相这是在异想天开,并且捎带着痛恨了龙家全体的人,除了丫丫。龙相脑袋上那两个花生米似的疙瘩,怎么看怎么和龙角没有关系——和其它任何动物的角也没关系。尤其是得知了龙相的来历之后,他越发怀疑龙相根本就是在胎里没长好。

没长好,头上多了两个疙瘩,本不是太稀奇的事情,横竖头发一盖,也看不出来。可龙家这帮人不知道是不是拍马屁拍疯了,竟然众口一词地非说他是真龙转世。天天说月月说,一说说了十八年,说得他白露生心思都有点活动,几乎真要生出迷信的思想。露生认为自己目前应该算是龙宅内最有学问的人了,自己都要被迷惑,何况那本来就先天不足的龙相?如果没人说他是龙,没人隔三差五地预言他要做皇帝,他必定不会这么野心勃勃地做春秋大梦。不做大梦,那么关上房门过过消停日子,不受刺激,露生想他兴许还能安安生生地多活几年。

现在可好,外面天还没有亮,他鬼似的回来了又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带着那几百亲军上战场去了——话说回来,战场究竟在哪里?没个准地方,让他可到哪里找人去?

露生越想越乱,乱得脑袋都胀大了一圈。手忙脚乱地穿了衣服,他推开房门往外跑,想以最快的速度去营里,把龙相拦截住。天越来越凉了,早晚尤其冷得像冬天。露生呵着白气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拐了弯,因为想到骑马兴许更快,如果那几匹听话的好马此刻在家的话。

他非常冷,出门出得太急了,连口水都没喝。所以翻身上马之后,他又感觉非常渴。他想这条龙太折磨人了,幸好自己和丫丫是两个人,可以平均分担他的折磨;如果自己没来,或者没有丫丫,那么一个人是无论如何受不了他的。他不必存半点恶意,欢欢喜喜地就能逼死个把人。

军营坐落在县城的东头,是一片挺大的营房,外带一片荒凉的操场。露生平日并不酷爱骑射,但是今天他顾不得马的脾气了,一路不住地扬鞭催马。营门口的卫兵依稀认识他,迟疑着没有阻拦。于是他策马直冲进了营里,一直疾驰到团部门口才翻身跳下了马。

喘着粗气闯进房内,他就见房内黑洞洞的,根本连个活人都没有。扭头跑出去乱转了几圈,末了他扯住了一位过路的文书,“你瞧见少爷了吗?”

文书披着旧棉袄,拎着大暖壶,看样子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不久,“少爷?没见着,俺刚醒,这不要往热水房里去嘛!脸还没有洗呢。”

露生急得又问:“那你们团长呢?团长还在吗?”

文书打了个大哈欠,“俺们团座啊?那不在,他——”

说到这里,文书忽然一板脸,睡眼中流露出了几分警惕的光,“白少爷,俺们团座的行动,是军事机密,俺不能说!”

露生看了文书这个架势,福至心灵,立刻省略了哀求的步骤,直接摸出了几块钱塞进了他的棉袄口袋里。文书忸怩地躲闪,哼哼唉唉地表示不要,然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含羞带笑的,用蚊子嗡嗡一般的轻声告诉露生:“俺们团座带兵往远处去了,八成是要开战。”

露生趁热打铁,立刻又问:“往哪儿去了?和谁开战?”

文书想了半天,末了答道:“和那谁他儿子。”

“‘那谁’是谁?”

“就是就是——原来当过响马的那个谁——三年前骑马摔死了的那个——留下两个姨太太都让他儿子收了房的那个——哎呀这个名字就在嘴边,怎么说不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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