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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52)

露生点了点头,开始撤退,“好,多谢,我知道了。”

露生说自己知道,其实是不知道。但是得知了这两样线索,他便打算立刻回家,去向龙家诸人打听打听。这位“那个谁”显然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并且是龙镇守使的部下,龙家的人不应该不认识他。

然而打听了一大圈之后,露生很惊讶地发现在龙镇守使的老部下中,当过响马的至少有三四位;死了之后把队伍传给儿子的,也有两三位;至于儿子收了老子的姨太太等逸事,则是更不稀奇。毕竟那姨太太一个个年轻貌美、如花似玉,放在家里干闲着,也有浪费之嫌。

露生傻了眼,索性跑去了徐参谋长家中,要去看看这管事的正主有什么意见,然而徐参谋长并不在家。徐家的管家招待了他,管家的嘴颇紧,连银元钞票也无法将他的双唇撬开。彬彬有礼地给了露生一个软钉子碰,管家春风一样的,把露生硬吹走了。

露生依然不死心,这一回他出了城,问城外田间的乡民们有没有看到军队过路。结果乡民告诉他,这一带近来天天过大兵。他再问那些军队走向何方,乡民们立刻把东南西北全指了一遍。

露生凌晨便出了门,可从乡间回到城内龙宅的时候,天却是都已经黑透了。

他一无所获地奔波了一天,肚里无热食,身上无厚衣,并且一直是个着急上火的状态,自己觉着自己很虚,然而胸腹饱胀,又是毫无食欲。丫丫给他煮了一碗热汤面,他捧着大碗没滋没味地喝了几口,然后抬头对丫丫说道:“我不管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丫丫思索着问道:“应该没事吧?”

露生放下大碗,低头长吁了一口气。他抬起头,忽然对着丫丫一笑,“其实应该是没事儿,是我神经太过敏感。他再怎么糟糕,脑子还是聪明的,就算真遇了险,他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丫丫本来也是悬着心的,可是听露生说“没事”,她像听了佛语纶音似的,当即决定把心放回肚子里,也相信龙相是没事的。端起桌上的碗筷,她还想给露生铺床展被,再灌个滚热的汤婆子暖被窝,可是黄妈在院子里吆喝了她,让她早点回屋睡觉。

不是小孩子了,孤男寡女的,天黑了还不分开,总凑在一间屋子里嘁嘁喳喳,成何体统?黄妈的眼睛是明亮的,凭着直觉,她要防患于未然。

丫丫嘟着嘴,不甚情愿地答应一声,低着头慢吞吞地走了。她一走,屋子里立刻成了个清锅冷灶的光景,仿佛气温都低了好几度。露生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心里什么都没想,单是低落沮丧。什么都干不动了,只想抬腿上床,滚到床里睡觉。

一夜过后,阳光明媚。露生睁了眼睛往窗外看,看到了一格子碧蓝碧蓝的天空。

秋高气爽,天下太平,龙相杳无音信,徐参谋长也依然无影无踪。家里忽然什么事都没有了,连活计都没有了。龙家上下全都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没有哪一位特别关心龙相的去向,包括黄妈——黄妈是真把龙相当成真龙天子看待的,自从龙相成了年,按照道理来讲,不会被天上的神仙收回去了,她就活得放心大胆了,并且暗暗地给龙相定了寿数——至少也得活得像乾隆爷那么长。

黄妈不担心,旁人比黄妈更无知,当然也不担心。露生受了这气氛的感染,渐渐地也松懈了下来。

没事的时候,他在龙相的屋子里转转,捎带手给他收拾收拾屋子。龙相的房间里存着不少崭新的破烂——崭新,是说这些东西的年纪都不大,有几样甚至还没满月,比如一台美国造的留声机;破烂,则是说这些东西经过了龙相的粗手重脚之后,无一例外,全都濒临报废的边缘。

露生看那台留声机伸着花一样的黄铜大喇叭,着实是挺可爱的,便对照着说明书,想要修理修理它。丫丫很热心地跑过来给他打下手,两人忙活了大半天,最后落得满手满脸机油,相对无言,只一起叹一口气。而留声机仰着大脸似的黄铜喇叭,依旧是死活不出声。

露生不甘心,总觉着自己对待一切都有办法,没理由奈何不了一架机器。丫丫不干了,站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给你端晚饭吧。”

露生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而丫丫离去不久,露生忽听外间房门一响,便大声说道:“我再忙一会儿,你先吃吧。”

然而回答他的是个男人的粗喉咙,“报告,屋里人是白少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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