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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乱(189)

暗门后方就是保险柜的铁门。他反复拨动了密码锁,最后打开铁门,从里面掏出用红绸包好的一卷卷小金条,以及些许杂乱无章的钻石宝石等物。沈嘉礼坐在一边旁观,就见他从中掏了又掏,掏个不休,最后竟在地上积起了光芒璀璨的一小堆宝贝。

将一只有外包钢皮、内衬钢条的小箱子摔在地上,他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搡了沈嘉礼一把:“快点,把这些玩意儿全给我装好!”

沈嘉礼依言起身,走过去蹲在地上,很仔细的将那些宝贝小心放入箱中;沈子靖站在一旁,单腿踩在椅子上,低下头全神贯注的检查了手中枪支。待到沈嘉礼装满箱子之后,他一言不发的忽然出脚,“喀吧”一声便踩合了箱盖,险些夹了沈嘉礼的手指头。

沈嘉礼吓了一跳。扶着膝盖直起腰,他环顾四周,也有些茫然:“房子都不要了?”

沈子靖冷笑一声:“看你这个没出息的德行,一辈子就知道房子!我手下有兵,要占就占地盘,占个破房子算什么本事?”

然后他原地转了一圈,疯狗似的一跺脚,大声吼道:“小崽子呢?别他妈成天要死似的傻坐在那里发呆!去把你的小崽子找过来,咱们随时都可能出发!”

沈嘉礼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出门去找沈子期。

沈子靖花费了一天的时间来清点北平财产——这是个很耗精力的事情,所以他很快感到了疲倦,早早便上床入睡了。

翌日清晨他醒过来,想要继续进行昨日未完的工作。不想就在他忙碌正酣之时,日本投降的消息传过来了。

他是北平城内第一批知道这桩大新闻的人。作为一名中国人,他应该在此时此刻狂喜欢乐;不过作为沈嘉礼培养出来的贤侄,他和其叔颇有共通之处,便是完全不知大义为何物。他的血性与坚强都是用来造福自己的,他从来不觉着自己利欲熏心,而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他要当司令官,于是就冒着枪林弹雨往战场上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军人还是个打手;反正他只是想要出人头地。

现在知道日本投降了,他反倒把心放了下来。带着几箱子财宝与钞票,他在卫士的保护下坐上汽车,也并未向任何人做出任何交待,带着三叔与小弟就出城去了。

沈嘉礼听沈子靖说要“进村”,以为那是气话,没想到经过一场漫长的奔波,他们竟然是真的进村了。

沈嘉礼生于城市、长于城市,毕生仿佛连郊区都不曾走过。昏头转向的坐了许久的汽车,他到了承德——不是承德市,而是承德下面一处不知名的村庄。沈子靖霸占了村内一位地主的宅子,鹰鹫一般栖息了下来。而在他抵达不久,便有大队士兵络绎开来,也盘踞在了村中。

“我在这里打过游击队。”沈子靖告诉沈嘉礼:“我人在北平,我的兵可是一直驻扎在这里。”

沈嘉礼完全不懂军事,这时就坐在一铺冰凉的土炕上,怀里搂着短衣短裤的沈子期:“哦……”

沈子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随后单手插进裤兜里,一边喷云吐雾一边满地徘徊:“我的兵少,打不了大仗。先藏在这里看看情形吧,反正我不单干!找机会先投了降,然后再说别的!”

沈嘉礼摸着儿子的小手:“投降?”——他以为投降就是受死或者坐牢。

沈子靖往地上掸了掸烟灰,口鼻一起喷出烟来:“投降,换个靠山,换个番号,不交兵权。”

沈嘉礼很诚心的发问:“那……好办吗?”

沈子靖忽然又不耐烦了:“我哪知道?!要不然你去给我办一办?”

沈嘉礼懒得看他,低头给沈子期理了理短头发。

沈子靖在村里一住便是一个来月,其间村中风平浪静,然而外界消息却是一波接一波的传过来,堪称是惊涛骇浪。沈嘉礼花了一点心思,大概弄明白了其中的因果;沈子靖则是掸出一地的烟灰,终日气急败坏的垂头寻思出路。唯有沈子期无忧无虑,已经和村里的野孩子们做了朋友。

这天夜里,沈子靖在通信班里耗到很晚,顶着满天星斗回了住处。推门走进房内,他就见靠墙的桌子上亮着一盏小小油灯,而沈嘉礼坐在土炕中间,正在给沈子期盖被子。

沈子靖也没洗漱,脱下衣裤就爬上了炕。在沈嘉礼身边坐好了,他探头向对方轻声耳语:“有眉目了!马天龙这两天和我联系的很勤,他打算去本溪湖,我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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