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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16)+番外

然后他猛的一个向后转,疯了似的跳进院子里继续嚎:“来人哪!找着啦!大帅平安无事啊!”

军官叫得如同杀猪一般,声音狠狠的刺激了平安的神经。忽然甩开棉被跳下了炕,他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门。赤脚站在雪地上,周身的鲜血开始一波一波的往他脑子里涌。

“我是……我是……”他自言自语的红了眼睛:“我是……”

没等他自问自答出一个结果,马蹄子凌乱的跺在了院门外。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从高头大马上腾空而下,燕雀一样轻盈的直飞进了他的怀里。他低头面对了怀中人,同时抬起手,轻轻摘下了对方头上的灰色礼帽。

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目露凶光的瞪大了眼睛:“你……摩尼?”

白摩尼气息颤抖着蹙了长眉,鼻尖耳垂全都冻成了通红。双臂环住了霍相贞的腰,他哑着嗓子直哆嗦:“大哥……好,好,你吓死我了……”

他的大哥忽然笑了一下,声音怪异的变了调子:“我是……我是……我是霍相贞!”

话音落下,霍相贞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对,我是霍相贞!”

白摩尼还搂着他,可是被他的举动吓着了:“大哥,你怎么了?”

霍相贞猛的抱起他转了个圈,随即转身面对了大敞四开的房门。通过房门往里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炕。炕上堆着个臭烘烘的暖被窝,暖被窝里睡着他……照理来讲,应该还有一个顾承喜。

回忆不分远近,骤然全清晰了。霍相贞狠瞪着前方,脑子里轰然炸了个旱天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做了痛,他铁青了面孔问自己:“我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

正在此时,白摩尼又起了高调。弯腰扯着霍相贞的裤脚,他大惊失色的喊:“大哥你怎么不穿鞋?你要冻死吗?”

霍相贞慢慢的低下了头,看自己的光脚陷在土与雪中。顾家的院子太脏了,等到开春冰消雪融,小小的院子非得泥泞成一滩沼泽。

俯身拉起了白摩尼,他忽然平静了:“没有鞋。”

话音落下,他又把手里的厚呢子礼帽扣回了白摩尼的脑袋上。白摩尼穿了一身灰色的猎装,系着灰色的长披风,脸蛋也是惨白中透着苍灰;唯有一双眼睛清洌洌的黑白分明,是憔悴面孔中一点水灵的光。

仿佛是不能理解他的话,白摩尼拧着眉毛问他:“没有鞋?”

未等霍相贞回答,又一票人马闯入了小院。为首一人的眉毛睫毛全上了霜,正是马从戎。马从戎和霍相贞对视了,口中立时呼出了长长的一团白气:“大爷……”

白摩尼最看不上马从戎,但是情急之下也暂时泯了恩仇。一手扯着霍相贞的衣袖,他回头带着哭腔嚷道:“马从戎,他没有鞋!”

马从戎在一刹那间把霍相贞看了个透。一抬腿把自己的马靴扒下了一只,他光着袜底跑到了霍相贞面前:“大爷先对付着穿我的,我马上去给您找衣服!”

霍相贞犹豫了一下,马从戎的马靴,其实并不合他的脚。他满可以回屋上炕安安稳稳的等。

但是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抬起脚,凭着马从戎单膝下跪给他穿了马靴。

顾家的小院开了锅,院里先是挤满了荷枪实弹的副官卫士,随即带兵的一名师长也闻讯赶来了——督理大人说是被炮轰了,然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生死始终还是一个悬案。当然,悬案不止生死一桩,活在北京城里的人,因为头脑过于清醒,所以反倒比失忆了的霍相贞更受煎熬。霍督理是子承父业,根基说深很深,说浅也浅。他活有活着的好处,死有死了的好处。是让他活还是让他死呢?人心隔了肚皮,开始各打各的主意了。

督理府中乱了半个多月,结果最后真肯发兵来找人的,只有一名安如山师长。安如山是个能打的,人还在路上,大名已经吓跑了万部士兵。安如山的兵,加上霍相贞留在北京的副官处全员,在午夜时分进了县城。趁着夜深人静,他们分散进了大街小巷,挨家挨户的踹门搜查。安如山从身后士兵手中接过了一沓子传单,特地呈给霍相贞看:“大帅,您瞧,我们把您的照片都提前印好了,怕找不到您,还打算满城贴呢!”

霍相贞伸手拿了一张单子,在朝阳光芒的照耀下仔细看。照片印得模糊,然而的确是他的模样。对着照片点了点头,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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