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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251)+番外

霍相贞向后仰靠了树干,亏得树干和绳子束缚支撑了他,否则他会瘫成一堆无骨的烂泥。他几乎是感激了树与绳子,让他可以做一名还有人样的俘虏。一阵晨风掠过林子,吹翻了绿叶片上积着的露水。一滴大水珠子向下落成雨滴,在霍相贞的鼻尖上砸了个粉碎。

仿佛出自本能一样,霍相贞在濒死的眩晕中仰起头张开嘴,等待着下一滴露水的坠落。

晨风骤然急了,老树下了雨。

第102章 他说

霍相贞眼睁睁的向上仰望,看到无数剔透的水珠子从天而降,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最后是幕天席地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大地动了,树木动了,天也动了。在天翻地覆的旋转中,他缓缓的闭了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尖端,滑落了一滴露水。

顾承喜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他的昏迷。三下五除二的起身上前解了绳子,他一边把人往起背,一边压低声音吆五喝六,让人先把尸首处理掉——第一拨的革命军,是李子明的巡逻小队。连毅的兵一直追着霍相贞走,李子明闲散许久,前一阵子忽然对着连毅发威,硬给自己闹了个职务。

李子明蹲过霍相贞的大牢,所以深恨霍相贞。他愿意守在第一线,随时和霍相贞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较量。

顾承喜背着霍相贞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微微弯了点腰,让霍相贞能够趴得稳当。隔三差五的,他还得停下脚步,把人往上再托一托。随着步伐的起伏颠簸,霍相贞的小腿一颤一颤,两排血窟窿渐渐又渗了血。很浓的血,红得发黑,顺着脚背往下淌,淌出蜿蜒的枝枝杈杈。枝枝杈杈,全往顾承喜的眼睛里扎。

于是顾承喜就快马加鞭的走,一边走一边在心告诉霍相贞:“这么大的个子,这么重的分量,谁能背得动你?只有我能。我能,我愿意,我还欢喜。”

他光顾着走,不知道霍相贞曾经在路上静静的睁过眼睛。

一鼓作气出了林子,他带着部下士兵进了山中一处小小的村庄。说是村庄,其实统共只有几户人家,但是占据了山间难得的一块平展土地,所以顾军不得不凑个热闹,也在此地建立了个小小的临时指挥部。有指挥所,却没几个兵,因为大部队全在天津周边待命,虽说是迟早是要过来的,但早有多早迟有多迟,现在还没个准消息。

指挥所是三间简陋的土坯房,小兵们在房后住帐篷,横竖天气热,露天睡觉也冻不着。把霍相贞送到土坯房中的凉炕上了,顾承喜累出了一头的热汗。推开窗子伸出脑袋,他吩咐外面的小勤务兵:“去!让炊事班蒸饭炒菜!”

小勤务兵领命而走,然而没走两步,顾承喜又出了声:“回来!别炒菜了,让他们给我下一大碗热汤面,煮得烂烂的,听见没有?”

小勤务兵一点头:“军座,卑职记住了,要烂烂的。”

顾承喜一挥手,示意勤务兵滚蛋。小勤务兵也是个急性子,抬腿想要向外蹿个箭步,然而一步蹿出去,他在半空中就听军座发布了第三道命令:“停!别面条了,改面汤吧!”

小勤务兵一个踉跄落了地:“是,军座!”

顾承喜脱了外衣,又从外面端回了一大盆温水。拧了一把湿毛巾,他在炕边坐了,扶起霍相贞往自己的怀里揽。臂弯托了对方的后脑勺,他小心翼翼的从额头开始往下擦。一边擦,他一边想自己当初把平安从死人堆里背回家时,自己就是像现在这样用手缠了毛巾,一点一点的蹭出了平安的本来面目。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平安的本来面目是督理大人,是霍相贞。

他一直盯着马从戎,自从那天在马宅听到了霍相贞的一声咳嗽之后,更是对马宅加了十分的注意。他的眼线看到了霍相贞离开马宅,甚至看到了霍相贞上了火车。在人山人海的街面上,顾承喜不敢动手。千万双眼睛看着呢,他不能当众暴露霍相贞的身份。这么一条大鱼,他是私留不住的。

于是他也带着人上了火车,想要找机会再下手。哪知道霍相贞和李副官会把火车乘了个乱七八糟,一路上上下下的没个准谱。糊里糊涂的,他跟丢了。

他凭着经验,去走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走过小半夜之后,糊里糊涂的,他又把霍相贞找到了。霍相贞一手拽着李副官,一手拎着手枪,让他不敢妄动。单打独斗,他不是霍相贞的对手,一拥而上,孰知霍相贞会不会又挑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理,一赌气给自己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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