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他的劫(299)+番外

霍相贞换了一身西装,脱下的军装被李克臣送进厨房灶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随即一个电话打出去,李克臣招来了孙文雄的小舅子。这小舅子是前几天刚刚回到天津的,孙文雄不便亲自前来,所以小舅子便充当了孙文雄的全权代表。三个人密谈了一番,末了小舅子先行一步的告辞离去了,留下了李克臣和霍相贞两个人。事情的眉目已经大致定了,于是霍相贞有了一点闲心,让李克臣给自己此次的行动卜一卦。

这是李克臣的本务,最擅长不过的,如今又得了大帅的命令,他当即取出蓍草等物,摆出架势开始占卜。霍相贞知道他时灵时不灵,也不是完全的装神弄鬼,所以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态度也很庄重。

末了,李克臣得了个“大过卦”。霍相贞对于《易经》素来没有研究,此刻便问道:“这一卦是吉是凶?”

李克臣思索了片刻,末了迟疑的答道:“这一卦说的是……不成功、便成仁。”

然后抬眼望向霍相贞,他又说道:“按照卦象来看,大帅这一行,险是险的,但是事在人为,险中也有生机。”

霍相贞听到这里,深以为然的点了头:“你这一卦很准,如今我可不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我这一趟出来,能打开个新局面倒也罢了,若是打不开,我成了个闹反叛的,无前途无退路,当真是只有一死了。”

李克臣一边收拾蓍草,一边笑道:“大帅吉人天相,必能成功的。”

霍相贞本是把胳膊肘架在两个膝盖上,微微弯腰面对了地面。如今听了李克臣的话,他缓缓的直起了腰,恢复了往昔昂首挺胸的姿态:“承你吉言。”

霍相贞喜欢“不成功、便成仁”这六个字,听着就是斩截利落的让人痛快。他宁可成仁,也不能坐在自家老宅里任人宰割。先前他还以为此一时彼一时,一时有一时的活法,还只想赚点钱把他的小老毛子喂饱;然而成者王侯败者贼,他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架不住别人有。

他一不想当狗,二不想被打,尤其是受不了顾承喜那个打法。

入夜时分,白摩尼乘着一辆洋车来了。

李克臣还认得他,但是他若不出现,李克臣也绝想不起世上还有这么个人。当初他依稀记得有人传说顾承喜是为了白少爷才作乱的,不过流言而已,并不确实;这回是他把霍相贞从北平带出来的,可见他也是自己这一方的人。李克臣悄悄开门放进了他,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楼内走,李克臣瞄着他的后影,心中有些糊涂。

霍相贞住在楼上的大卧室里,已经吃过了晚饭。忽见白摩尼来了,他没说出什么,只站起了身。李克臣亲自送进了一壶热茶,然后关掩房门退了出去。白摩尼吸足了鸦片烟,又洗澡换了衣服,如今往软颤颤的大床上一坐,他自己先弯腰敲了敲左腿,紧接着抬头问道:“大哥,定没定走的日子?”

霍相贞晃着大个子,在他面前来回的溜达:“明天清早,弄了条英国船。”

白摩尼明知道自己和大哥不能长相守,但听了这话,心中还是有些怅然,又因为此一行山高水远,吉凶未卜,所以也像是一场生离死别。

他靠床头坐着,默然无语的揉着自己的左膝盖。霍相贞高得顶天立地,在他面前兜着圈子徘徊。圈子兜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忽然说道:“跟我走吧!”

这话说得并不坚决,是和白摩尼打商量,因为他也不知道白摩尼跟着自己,到底好是不好。若从“好死不如赖活着”论,白摩尼目前毕竟是丰衣足食,而跟了自己跑战场,苦头是必定要吃的了,并且还有送命的危险。

若不是因为这一点,他直接就能替小弟做主。

白摩尼一边揉膝盖,一边抬头一笑:“我不跟你去。打仗我害怕,在这儿过日子多舒服啊!”

霍相贞扭头看他:“你把我偷着带出来了,回去不得有麻烦?”

他不提连毅,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心照不宣似的,白摩尼也不提连毅,只是没心没肺的笑道:“我有我的法子,你甭管了。”

霍相贞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法子,想要深问几句,又不知从何问起,反正白摩尼肯定会有话可答,可谁知道他那话是真是假?

霍相贞出了神,一味的只是走,直到白摩尼拍了拍身边大床:“大哥,你过来坐会儿。”

听了这话,霍相贞不假思索的停下脚步转了弯,走到大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坐了之后又足足过了一分多钟,他才发现白摩尼居然和往日不同,没有像只香荷包一样通体芬芳。

上一篇:理还乱 下一篇: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