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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恩爱(44)

小海棠身心都是难受,独自躺在床上想心事。凌云志站在屋外,不知在做什么。忽然一个女子声音响起来,却是离着窗子很近:“哟,凌先生,又在伺候你的花花草草了?”

凌云志做出了温和的回应:“马太太,刚从镇上回来?”

马太太咯咯地发笑:“凌先生,你这个样子,很有一点隐士的风采,只是略显孤独,又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小海棠在房内睁了眼睛,心想这娘们儿是从哪里跑来的?跟着一个有妇之夫扯什么闲话?

她立刻生出了醋意,因为凌云志虽然无能,可是给人家有钱女人做个小白脸,那资格却是十分足够。而在泛酸之余,她又悚然起来,心想云志和女人搭了几句话,我就这样听不下去,如果云志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那还不当场休了我?

她吓得白了脸,僵硬着姿态半天不能动弹。心思慢慢转了一个圈,她随即又想:“休了我,谁养活他?他敢休我?”

这个念头闪过去,她放松地躺了下去:“可是如果当真伤了感情,就算不休,也做不成一对恩爱夫妻了。”

手掌慢慢抚上小腹,小海棠心想自己务必速战速决,尽快把肚子里的这个孽种解决掉!

然而,在这天夜里,凌云志对她拉拉扯扯想要求欢。一番云雨过后,他又低声笑道:“问题是不是出在我的身上?”

小海棠心里有鬼,听闻此言,登时汗毛直竖:“什么问题?”

凌云志把她搂到怀里:“没有孩子啊。”

小海棠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你……你就这么想孩子呀?”

凌云志仰起头,把下巴抵上她的头顶:“想也白想,这不是想的事情。”

小海棠听了这话,心里更乱了。

一夜失眠之后,小海棠在翌日清晨照例早起。对着一面小圆镜子梳妆打扮了,她把两条辫子梳得乌黑光亮,还在嘴唇上涂了一点口红。

“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有空袭。”她一边翻找着旅行袋,一边嘱咐凌云志,“如果有空袭,你可别傻坐在家里,早早地往洞子里跑,记住没有?”

凌云志答道:“但愿别有空袭,否则耽误了长途汽车,你怎么办?”

小海棠抬头对他一笑:“我能怎么办?我去旅馆和臭虫睡一夜喽!反正你不要担心我,我比你脑子灵,跑得快。只要你乖乖的,我就放心啦!”

凌云志欲言又止地吸了一口气,随即也笑了——的确,小海棠处处比他强,实在用不着他操心。

小海棠提着空旅行袋,吃饱喝足之后装模作样地出了发,乘坐长途汽车直奔城内。

经过长久的颠簸之后,她终于抵达终点。这一路她把头伸出窗外,一口接一口地吐了好几次,惹得乘客厌烦。如今好容易脚踏实地了,她扶着一根电线杆,低头又是呕呕地吐酸水,直到吐无可吐,才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擦嘴。

从旅行袋里摸出一只水壶,她喝水漱了漱口。这时可以算作是重庆的冬季,天气十分阴冷,她瑟瑟发抖地走了一段路途,血脉渐渐活动开了,才又缓了过来。

因为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要的,所以她没有去找关孟纲——一是不知道对方在不在,二是怕对方如果在的话,会横加阻拦。男人都对传宗接代很有兴趣,关孟纲作为一个单身汉,大概也不会例外。可小海棠不想给他生孩子,就算没有凌云志,她也不喜欢关孟纲。

红着脸走进市内一家医院,她挂了妇科。又羞又臊地坐在走廊里,她垂着头不敢看人,生怕会遇到熟悉面孔。千辛万苦地等到了她的号码,她做贼似的溜进诊室,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许久过后,她攥着一个小小的纸袋,离开了医院。

经过了令她难为情的种种检查,她得知自己的确是有了身孕,并且得到了一点药片。只要吃了这药,孩子就会没了。

在医院门口又呕了一次,她面无血色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两条腿沉得快要拖不动,她走着走着,忽然想道:“我这是作孽呀!”

她忽然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怜爱心痛起来。医生说这时孩子还是个胚胎,她不懂得什么叫做胚胎,只知道那是一条命——过上几个月,就会出落得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眼,再辛苦一场把他生出来,他像个小猫小狗似的一天大过一天,是个活生生的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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