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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90)

她真是退到绝境了,怎么说都没道理,都没力量,因为的确是没有资格去管干爹。可是垂死挣扎似的,她在聂人雄面前张开双臂,变成了一名要撒野的小女孩:“求你了,不要去,千万不要去!”

她慌里慌张的带了哭腔:“要是陆家姐姐真的回了来,那你就是她的了,就再也没有我的份了!干爹,你不要嫌我年纪小,我很快就能长大了,我什么都能做,不怕苦也不怕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不知道怎样的语言才足够滚烫沸腾,眼泪粘稠的顺着面颊流淌下去,她恨不能喷出满腔热血来给他看:“我能为了你去死……我不骗人,真不骗人,骗人你就毙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不去好不好?干爹,好不好?”

聂人雄知道这是阮平璋在背后搬弄了是非,然而一层纸横在他和小铃铛之间,迟早是要捅破的,早一天晚一天,其实倒也无所谓。

小铃铛是野草一样的女孩子,伤病饥寒都不能使她动容,几乎坚强到了麻木的地步。聂人雄眼睁睁的看着她,生平第一次见她流眼泪——这么多的泪,在胭脂水粉上冲出一道道晶亮痕迹。

唯一的手帕被小铃铛攥在手里,他只好去用衣袖为她擦泪,一边擦,一边冷冰冰的训斥:“你哭什么?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竟然还敢干涉起我的行动了!”

小铃铛哽咽得浑身抽搐,哆嗦着说不出整话来。奋力向前抱住聂人雄,她将两条手臂越勒越紧:“干爹……我没有坏心眼……”她把面孔埋到聂人雄的胸前,语无伦次的哭出声音:“我只是想嫁给你,你不娶我,也不要去娶别人……你要是娶了别人,就没我的份了……没我的份了……”

聂人雄看着她长大,愿意给她一切幸福——“愿意”二字打头,愿意了,才能给;不愿意,就不给。

他知道小铃铛对自己的所有心意,然而知道归知道,她爱她的,他爱他的,别说她只是个小丫头,就算她是天王老子,也压不住他。

背过双手抓住小铃铛的腕子,他用力扯开了她的双臂。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声音很轻的说道:“丫头,别闹。”

他克制着力气,向前推开了她。微微俯下身去,他盯住了对方的大眼睛:“你有你的本分,我有我的自由。我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记住,干爹从来不服管。”

说完这话,他移开目光,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小铃铛怔怔的转过身去,目送着他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猛然打了一个冷战,她抽泣一声,姿势僵硬的跪了下去。白色手帕落到草叶之上,依稀显出一抹血迹。天色越来越暗了,夜风也是越来越急。双手抓住身边长草,她闭上眼睛骤然仰头,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嘶哑而又锐利,惊起了后方树上几只倦鸟。睁开眼睛垂下头去,她面无表情的喘着粗气,心口那里空落落的疼,是被人生生把心挖去了!

翌日清晨,聂人雄返回北京。

在与程清珏会和之后,他带领段世荣部共六万余人,举起大旗,挥师南下。

第42章

卫英朗在督军府后门下了汽车,正要进去面见父亲,不想卫清华的副官长迎面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向他打招呼:“哟,二少爷回来了?”

卫英朗看他满面春风的,便是不明所以:“老王,你有什么喜事,笑成这个样子?”

副官长陪着他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答道:“轩帅上午从紫云观里请来了紫霞真人,让那老道算了一卦。二少爷,你猜老道算出个什么结果?”

卫清华表字轩扬,故而部下皆尊他一声“轩帅”。卫英朗没想到父亲还有这等闲心,不禁好奇问道:“这让我到哪里猜去?你快直接告诉我吧!”

副官长双眼放光的一笑:“二少爷,这结果只有四个字——机不可失!”

卫英朗思忖一番,脸上也透出了笑意,然而笑得勉强,因为他刚从无锡归来,心中本是很不快活的。

卫英朗去看望了陆柔真。

现在双方已经完全没了和解的可能,连卫英朗自己都死了心,但他仍然是不肯放了她。陆柔真是他对自己那青春年华的一个交待,如果她走了,他简直不能解释自己是怎样活过了那些时光。

他出现时,陆柔真刚洗了澡,正倚着床头半躺半坐晾头发。他站在门口,就见她的脸色已经从苍白熬成了蜡白,头发很久没有修剪过了,湿漉漉的参差垂下,长而稀疏。他看她,她侧过脸来也看他,看过一眼后便垂下眼帘,面孔如同木雕泥塑,一点表情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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