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150)
许还业才不怕大佬的怠慢,他习惯了,来是和他说正事的。
轻易也见不到他人不是?许这么歪派着老板。
章郁云那厢,眼见着保良布好菜,就喊梁京出来吃饭,口吻很家常,很老父亲。
一直躲在房间里的梁京身份着实尴尬,她迟迟不露面罢,显得拘泥小家子气;
大明大方地出来罢,又有骄矜不把人放在眼里之嫌。
于是她摸索了好长时间,才硬着头皮出来,如同新娇娘出绣房般地难请。
保良在帮他们温黄酒,许还业先动筷子了,夹一颗毛豆米送到嘴里,一味托腮打趣梁京,“你班也不好好上,活也不给我回去干,出来吃个饭吧,还三催四请的。1997,你真是娇滴滴到天上去了。”
他再问梁京,彭彭手里去邻市的外勤,你还能不能去?
“要去的!”梁京自告奋勇。
“我还是不是你老板?”许还业吊儿郎当地拿筷子敲碗盏。
“是。”
“哦,还是就行。我多怕我闹不明白自己的位置……”许还业话还没说齐全,手里敲碗的筷子就被章郁云缴了。
主位上的人冷冰冰地,“阴阳怪气地冲谁呢,是少带了个玩意出门嘛?”
“好好说话,不服憋着。”
许还业一脸“狗男女”的怨气。
秦晋总是和事佬的嘴脸,他搁下手里的普洱茶,冲章郁云交代事情。秦才从医院过来,章董知道章郁云和徐起屾那里交涉得还算顺利,下个星期,章仲英基金会正巧有个名目慈善,徐的银行也是捐赠单位之一。
届时碰面,章仲英会来牵头,正经还徐起屾一顿席。
“再说。”章郁云闲散神色招呼落座人,出口的话,像沾衣都不湿的雨。避重就轻极了。
章秦经年养出来的默契提点着秦晋,话哪里有不对付的地方。
或对于章郁云,或对于在座的谁,许还业不至于,那就剩下梁京。
再看章郁云殷勤左右的样子,
秦晋悟而不语。
梁京穿一件杏色衬衫,雪纺料子,愈发地托得人清瘦单薄。
秦晋只觉得今天见她与昨日不一样的观感,人更清明开智些。
冷碟热菜十六道,章郁云不劝梁京多吃菜,倒是把饭后备的水果先给她端上来了,
“按你的要求,西瓜、哈密瓜和小香瓜。”
绍兴黄煮滚开,泛出甜酸的话梅味,在穿堂的夜风里,
一时间,难以消弥。
第十七章、苔花如米(1)
梁京如同那黄酒里煮过的话梅一般,洇在一片沉醉里,
酡颜之色。
不知怎地,她有些惧怕章郁云这样坦荡磊落的态度,
坦荡到公然放她在他视线之前。
相比那昧处,梁京更怕那明处的灼灼。
她怕自己做不到章郁云名讳需匹配相当地好。
散席送客之后,梁京跟着章郁云后面转,像条小尾巴,端着那碟三瓜水果拼盘。
而章先生消食需求,他要沏茶喝。
二人在厨房里,一人干活,一人相看。
梁京问泡茶人,今晚桌上是因为她才和秦先生打曲线球的嘛?
提及徐起屾,章郁云立马四两拨千斤地岔开话题。不无勒令禁言的派头。
章先生答得恣意:“那不然呢?”
他说实在话:棘手得很,生意得继续,人情也还得相与,但是,“你这个人我也想要。”
就这么说吧,此番是梁老太太挑明了,倒也好。一切落在明处,他保全自己一回。
不然,他也说不准,会不会真拿梁京的便利,去讨徐起屾的什么巧。
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但人性嘛,全是光辉的那是圣人、夫子。
“知道为什么圣人都鲜少有爱情韵事的流传嘛?
因为世人难以想象,和夫子接吻的样子。”某人托一盏浓酽普洱,歪靠在流理台边,白光之下,他潮润一口嗓子,再来倨傲地睇梁京。
“你会不会?”
梁京不听他的歪理,较真地再问他一次,会不会拿她和别人做生意。
章郁云故意拖沓的神色,眯眼笑。
梁京因为晚上要见外人,化了细致的淡妆,一身裤装、衬衫,人愈发地衬得英气、高挑亭匀。
“你是指把你卖了嘛?”他几乎是算准了她的耐力,边际的最后一秒,
“我舍不得。”
换个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轻佻神色,梁京会嗤之以鼻,
但章先生总有本事把狎昵的调.情严阵地转化为,情趣。
反过来,他来为难她。问,圆圆,如果哪天因为我,你要去跟你那个生母磨面子,你会嘛?
这就是梁京问得假使题。
这种假使没有意义,也没法保证,人到不了那个地步,永远无法保证自己,行为乃至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