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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131)

初一刚找回狗来,还没喘几口气,闻言又要飞马往兴教寺去。邬正忙拦了道:“且慢且慢,王爷莫急,此事不要闹得太大。兴教寺种来既是做观赏之用,想来不惮赠人,我们悄悄去讨,莫教人知道是王爷要的。”

沈数压了压心中的激动,道:“先生说的是。此事先生安排。”

邬正笑道:“王爷放心,包在在下身上。”

沈数这才回到房中坐下,手里还紧捏着那两页信纸:“蒋姑娘,这可真是送了一份好礼!”真是让他惊喜莫名。

邬正真的好奇了:“究竟是——这位蒋姑娘与王爷……”为什么会送这么一份惊喜来啊?

这个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沈数喝了口茶,才从无锡买药说起,一直说到兴教寺遇到于思睿。原觉得事情并不多,谁知等到说完,才发现居然也说了许久。

邬正一直含笑听着,这时才道:“如此说来,蒋家这父女二人,王爷对他们印象颇佳?”

沈数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都是热心之人。蒋姑娘虽则脾气大些,却十分聪慧。当年之事,说起来本与他们无关的……”

邬正也点头道:“其实先贤妃娘娘故世,侯爷也心知肚明,此事未必怪得太医。只是王爷的眼睛,却与太医脱不了干系。”贤妃之死乃因嫡位之争,后宫之宠,定北侯一家子还不至于扔了正主儿只找太医的麻烦,只是后来沈数被送到边关,发现他双目之疾出于胎毒,殷家这才深恨蒋方回的。

沈数叹了口气道:“别的倒也罢了,难得在西市我说了西北军中难处,蒋姑娘便一直记在心中。”倘若不是真的关切此事,怎么会在兴教寺看到番椒就想到能用于军中?

一说到这个,他就不禁想起将要成亲的崔家,若是崔秀婉对西北军事能有蒋家姑娘一半的关切……

“崔家姑娘的病如何了?”邬正这次来,定北侯夫人揪着他耳提面命的便是成亲之事,说起姑娘,自然就想到了崔家。

沈数的神色立时就淡漠了下来:“端午时在行宫里见了一次,看起来颇为黄瘦。”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显然是没有痊愈。

“其实也无须痊愈。”邬正沉吟了一下,“过几日郡王府之事就要掀出来,到时只怕太后又会借口推迟婚期。不如先定下日期,成亲之后再慢慢调养便是。”

沈数一哂:“她听说西北便避之唯恐不及……”若说婚后去西北调养,怕不吓出毛病来。

邬正正色道:“婚姻大事,岂容她有什么想法,这可是先帝赐下的亲事!”他是定北侯亲信之人,与沈数十分相熟,自然也知道他来京城之前,尚对这位未婚妻子颇怀希望,然而此刻说起话来,却带了嘲讽,便知他心中失望,遂道,“王爷只管让钦天监挑日子罢,此事由在下去崔家商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沈数有些怅然地笑了笑:“我原想着能如舅父舅母一般……”琴瑟和谐,共保西北。

邬正干咳了一声道:“婚姻结两家之好,妻者齐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就是了。”世上有几对夫妻能像定北侯夫妇一般性情相投呢?更多的都是看着彼此的门楣,谋求更多的利益罢了。

沈数失笑:“先生自己还未娶妻罢?”

邬正老脸一红,起身道:“在下去瞧瞧那些账册。”

他出门沿回廊走了几步,便听前头有人说话,却是蝉衣在轻斥蝶衣:“邬先生来了,几位侍卫大哥也都在,王爷还未说什么,你便抢着说话,这是什么规矩?”

蝶衣噘了嘴道:“我是瞧着蒋家送来那些破东西生气……再说,这一路上,你也没说什么呀……”

蝉衣沉着脸道:“那时候王爷心中不快,我原想着你多说几句博他一笑也好,谁知竟渐渐的纵了你,连家里的规矩都忘记了。蒋家送什么,自有王爷处置,哪轮得到你先开口?何况蒋家信里说,要送的是金创药,那些礼物不过做个样子罢了,你什么都不曾明白,就这样冒失,成何体统!幸得今日都是自己家里人,若是有外人在你也这般,可不丢尽了王爷和侯爷的脸?”

蝶衣低了头道:“若有外人在,我万不会如此的。”

“做顺了的事,习惯便成自然。你说不会如此,可谁能保到时不会一个疏忽就将说惯了的话说出来?难道真的说了,你还能咽回去不成?”

这下说得蝶衣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打今儿起我再不敢了,再犯,你就打我的嘴。”

蝉衣这才转怒为喜,拉了她的手道:“你好生改了,我哪里舍得打你。因咱们自小就伺候王爷,王爷也给我们体面,却万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切记,得意便要忘形,忘形便会失礼。王爷或者不计较我们,若将来娶了王妃,瞧见我们失礼,不说你我轻狂,倒要猜疑王爷没规矩了。”

蝶衣连连点头,两人携了手走了。邬正站在原地,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心道:“这是个有分寸的丫头,林嬷嬷倒没看错人。将来若是崔家姑娘不成,王爷房里有这个丫头管着,也不致出乱子。”

☆、第72章 心病

薄荷回到蒋家,进门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劲,来往的仆妇都带几分喜色,随手拉了一个问话,那小丫鬟笑嘻嘻道:“二老爷补了缺了,二太太放赏呢。”景氏手松,她这样的粗使小丫鬟都得了二百钱,比一个月月例还多呢。

“补了什么缺这样喜欢?”

小丫鬟哪知道那许多,歪头想了想道:“仿佛是管盐的,记不清是什么官了。”

薄荷见她说不清楚,便放了她去,自己回东偏院见桃华交差。

进了屋,正见桃华对着镜子理头发,见她回来便笑道:“正好你回来了,跟我去向二伯母道喜去。二伯父补了盐课提举司的同提举,还升了一级呢。”文林郎那个散阶原是正七品,同提举却是从六品,由散阶转实缺本已不易,还能升一级,难怪景氏要大发赏钱了。

薄荷连忙洗了手上去帮她梳头,一面先将自己的差事交待了一番,这才问道:“二老爷怎么这样大喜?”

桃华笑道:“听说也是陆大将军在皇上面前说了话。皇上前几日接了京外的折子奏盐价居高,就调京里盐课提举司的人来问,谁知答了个一塌糊涂。皇上恼了,就把等着补缺的人叫了几个过去。二伯父行商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虽说是贩药,当地的盐价米价丝价也是知道的。皇上听二伯父答得好,说在京里这些人还不如个跑外的商人,当即就把那原来的同提举抹了,叫二伯父走马上任,还说大伯父在户部也是兢兢业业,可见咱们家家教好呢。听说,还给宫里大姐姐赏了东西。”

虽说这次是蒋铸升官,但蒋钧也得了皇帝一句好评,还特意吩咐了赏蒋梅华绸缎首饰,便是皆大欢喜了,所以景氏这样的大发赏钱,小于氏也没酸得很厉害,下人们才敢全部露出喜色来,不必接了二太太的赏,还要忌讳着大太太。

桃华梳头换了衣裳,带了蒋柏华往西偏院去道喜。几个姑娘已经都到了,景氏满脸笑容,见了蒋柏华就招手叫他过去,抱在怀里拿了块玉佩给他挂在项圈上。桃华看那玉佩虽不大,却是质地极好的青玉,雕着五羊开泰,正是蒋柏华的属相,不禁道:“二伯母太破费了。他小孩子,如何要戴这样好东西。”

景氏笑道:“偶然得的,想起正合柏哥儿的属相,就拿来给他戴。便是将来不戴项圈儿了,做个腰坠也好。”又捏捏蒋柏华的小脸笑道,“我的乖乖,生得这么聪明又听话,叫人如何不喜欢?”

蒋杏华安静地坐在一边,桃华依顺序坐到她旁边,便听她低声道:“三姐姐可知道,宫里大姐姐也接了皇上的赏?太太想着带我们进宫去瞧瞧大姐姐呢。”前世这个时候,桃华好像早就已经进宫第二次了,怎么直到如今都没信儿呢?

桃华听见进宫就想推。她写的方子已经给蒋梅华送进去了,蒋梅华那个病,只要自己能放宽心好好运动,根本不算什么,若是不肯遵医嘱,那别人也没办法,原跟她进不进宫也没多大关系。

“大姐姐这也是喜事,不过也不好大张旗鼓罢?太太去瞧女儿天经地义,我们去了未免有些张扬。”又不是升位份。

蒋杏华有点着急了,这事儿怎么好像跟从前不大一样呢?她记得从前桃华还是挺愿意进宫的,怎么听这意思,好像不愿意去似的。但是听说,上次进宫,她是遇见了皇帝的呀,那皇帝现在也应该想让她进宫去探望蒋梅华才是呀,难道是她记错了吗?

“总归是好事。大姐姐在宫里,轻易也见不着家里人,再说她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