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桃华(198)

“哪个高门淑女呢?”沈数反问,“高门淑女能给出止血散的方子吗?高门淑女能在兴教寺中见了番椒就惦记着西北将士吗?高门淑女能去疫区治疫,能让两县百姓都想给她立生祠吗?”

“王爷——”邬正觉得这话有些难以辩驳,“这是两回事啊……就算是侯夫人,也是西北有名的将军之家……”镇北侯娶了她,就等于把西北军全部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这就是侯夫人的家世。可是蒋家……

“不必说了。”沈数摆了摆手,“我今天就写信回西北,告知舅父舅母此事。”

邬正觉得头痛死了:“王爷,属下所说的高门淑女,其实指的是——王爷,您现在若是能在朝中得到支持,要比什么都强啊,就是对西北也有好处呢。”

沈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先生这样说法,与皇上有什么不同呢?”

邬正猛然被噎住了,片刻之后,面红耳赤。他刚才还嫌皇帝为了笼络人就想把沈数的亲事做筹码,现在照他这样,岂不是同样拿着沈数的亲事为西北做筹码?

“属下一时糊涂了……”

沈数微微一笑:“我知道先生是为我好。不过,我也想娶一个合心意的人。”

“那——蒋姑娘那里……”

沈数沉吟了一下:“你说得是,我还该先问问她的意思才是。”

邬正有点失魂落魄地从屋里出来,背着手慢慢往外走,才走几步就被两个身影拦住了,蝶衣睁大眼睛连声问:“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崔大姑娘是怎么死的?那现在王爷的亲事怎么办呢?”

蝉衣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的忧急。

邬正点了点头:“崔家的亲事是不成了。王爷的意思,总归是先帝指给他的正妃,再要议亲也要过一年再说。”

蝶衣一脸失望:“还以为王爷马上就能成亲了呢。”她耷拉着脑袋,“王爷都二十了,再拖一年就二十一,什么时候才能有儿女呢?”想想又愤愤,“会不会是太后他们派人害的?我知道,太后根本就不想让王爷娶妻生子!”

邬正半是好笑半是感叹地道:“你说的是,但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知道吗?”

蝶衣缩了缩脖子道:“奴婢就是在家里说说……可是,那王爷的亲事怎么办呢?就算是一年之后再成亲,现在也该悄悄先议起来才是。”

“你说的是啊。”邬正叹了口气,“是该先议起来才是。王爷啊,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蝶衣眼睛嗖地一亮,拉住邬正不放:“先生,你说王爷已经有看中的姑娘了?是哪一家的?”

自打断定崔秀婉对沈数是刻意冷淡之后,郡王府上下没人喜欢她,蝶衣尤甚。现在人死了自然也不觉哀悼,反倒是听说有了新的王妃人选就兴致勃勃起来。

蝉衣原先面有忧色,现在听了这句话,倒是脸色微微一变,虽不说话,却侧耳听着。

邬正捋着下巴上的那一小撮山羊胡子只是笑,等蝶衣问得急了才悠然道:“这个如今却不可说。若是不成,岂不有伤姑娘家的闺誉?不可说,不可说……”晃晃悠悠走了。

蝶衣瞪了他的背影跺脚,恨恨地道:“回头剃了你的山羊胡子!”转头又笑了,“姐姐,你听见了吗?王爷有看中的姑娘了,太好了!这崔大姑娘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蝉衣却没有她那么高兴,只嗯了一声。惹得蝶衣疑惑地看她:“姐姐不高兴?”

蝉衣打起精神,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高兴就要像你这样吗?再说了,崔姑娘总算也是准王妃,现在人才死你就这么眉飞色舞的,叫外人知道岂不是给王爷惹麻烦吗?难道是王爷不满意先帝定的婚事,所以巴不得人死?”

蝶衣吐吐舌头,连忙把脸上的喜色抹去,嘴里却还有些忍不住:“我就是觉得,王爷终于能娶自己看中的姑娘了,真好。将来就像侯爷和夫人那样,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到时候呀,我就伺候小主子们……”

她说得一脸憧憬,蝉衣却早走了神,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直到蝶衣说道:“只可惜邬先生不肯说是哪家的姑娘……”她才仿佛刚刚醒过神来似的,随口答道:“那你怎么不问王爷去?”

蝶衣哦了一声,抬脚就要往沈数房里去,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道:“姐姐你上回才说过要守规矩,我差点又忘记了。既然王爷不说,那也轮不到我问,我只要等着王妃过门就行了。”说罢,欢欢喜喜地走了。

蝉衣瞪着她的背影,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笨蛋!”该守规矩的时候不守,不该守规矩的时候又想起规矩来了。犹豫片刻,她还是自己往沈数房里去了。

沈数正在写信。自从离了西北,他给舅父舅母写信也不止一封,唯有今日这封信写得自己心中如同揣了个小兔子,又是柔软又是忐忑,写着写着,唇角就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蝉衣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抹笑意,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紧:“王爷,邬先生怎么走了,奴婢刚沏了茶来……”

“放在这里吧。”沈数不以为意,“邬先生去算账了。”

蝉衣自然地走过去磨墨:“王爷又给侯爷和夫人写信呢?”

沈数下意识地将手一遮,轻咳了一声:“快写完了,不必再磨墨了。”

蝉衣心里顿时又是一沉,连忙将墨条放下:“那奴婢去做做针线。今年想是又要在京城过年了,邬先生和几位侍卫的衣裳也要准备起来。”

沈数心不在焉地点头:“你去安排吧。”

蝉衣只得走出门去,回头一望,沈数已经又满面笑容地写信去了……

☆、第105章开药

虽然是准郡王妃,但崔秀婉只是未嫁女,崔家在京城内又无什么根基,丧礼自然也不会大办,不过是平日里有些交情的人家女眷去看望一下崔夫人罢了。待过了三七,就由家中下人扶棺归乡,在祖坟旁边觅一块地葬了。

“郡主,郡马要去崔家送程仪。”珊瑚轻手轻脚地从门外进来,见南华郡主一脸烦闷地坐在窗前发呆,声音又不由得又降了几分。

“去崔家做什么?”南华郡主烦得很,“我们跟崔家又没交情!”打从那日为了江恒的亲事吵起来,江郡马虽然没有再离府,可也不再来她的院子了,只住在书房里。

其实南华郡主吵完之后也有些后悔,但她端郡主架子已经端了一辈子,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身段,于是夫妻两个又僵持了起来,弄得整个江府的下人们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郡马说,毕竟是先帝指给安郡王的正妃,虽然没过门,也该去尽个礼数。”珊瑚观察着南华郡主的神色,小声道,“既然郡马要去,郡主不妨也一起去?”

“崔家算什么,一个未嫁的丫头片子,也值得我去给她送行?”南华郡主不耐烦地道,“何况太后素来就不喜欢安郡王,我离崔家远点还来不及呢!跟郡马说,不准他去!”

“郡主——”珊瑚为难起来,“若这样,不是又要……”又要闹起来了吗?人人都知道江郡马当年在西北也上过战阵的,因此最钦佩能打北蛮的人。安郡王就在西北打过北蛮,现在他的未婚妻死了,棺木要返乡,江郡马不去吊唁,程仪总是要送一点表示表示的。

南华郡主习惯性地下完命令,自己也觉得不妥,重重出了口气,随手把案子上的双面绣小桌屏给推倒了。

珊瑚小心翼翼地上前捧起来放到一边,迟疑着道:“郡主,其实郡马也是极疼爱二公子的,您也如此,那又何必争吵呢?”

南华郡主竖起眉毛:“他要让恒儿娶蒋家丫头,这算什么疼爱!我不吵?我不吵难道真让恒儿娶个医家女不成?”

珊瑚侧耳听听外头无人,便小声道:“其实,郡主又何必跟郡马争吵呢?只要蒋家姑娘许了别人,二公子自然就断了心思。”

“嗯?”南华郡主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沮丧起来,“她若许了亲事自然是好,可这事儿我却管不到。”

“但郡主可以去说媒呀。”珊瑚道,“若能得郡主说媒,至少她也能嫁个官宦人家,想来蒋家也无有不肯的。”

南华郡主却有些犹豫起来:“蒋家那丫头性情厉害得很,恐怕也未必肯听。我虽是郡主,可她若硬是不肯,我却也管不了。再说,她若是勾引恒儿,我得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让她满意?有那跟咱们家差不多的人家,谁会娶她?”就算是郡主说媒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