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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36)

南华郡主看中的几个姑娘,都被婉拒了,江悟又苦求着她,最后无可奈何,只得聘了文氏。刚进门的时候还好,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江悟在三年之内连中了举人和进士,得了行人司的职位。可惜好景不长,文氏在这三年里都没半点动静,南华郡主就有点急了。

随着江悟得了官,南华郡主看文氏这个儿媳就更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了,偏偏她还生不出来!南华郡主几次想给儿子纳个妾,都被江悟自己推了。随着时间推移,江悟越护着南华郡主,她就越看文氏不顺眼。这次出门,文氏被她以拜佛求子的名义拉了出来,一路上可没少受气。连疲劳加受气,脸色能好就奇怪了。

当然这些话可不能在这里说出来,苏夫人也就只能暗中同情一下文氏,望她这回拜过佛,回了京城就能怀上一胎,那就最好了。

南华郡主进了寺庙倒是极为虔诚,也顾不得跟苏夫人说话,亲执了香,一处处正殿偏殿的拜过去。文氏当然要跟着处处参拜,直拜到观音殿,南华郡主拜了起身,文氏正上前参拜的时候,一个嬷嬷从外头悄悄走了进来。

这个嬷嬷本是跟着南华郡主来的,刚才进了寺里就离了众人不知去哪了,这会儿忽然出现,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南华郡主。南华郡主看过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文氏也拜过,忽然咳嗽了一声,指了身边一人:”琥珀,你也去拜一下。”

文氏刚站起身来,闻言就怔住了。

这里是观音殿,观音众相中便有送子观音一相,惠山寺塑的虽然不是送子观音像,但拜观音仍旧有特殊的意义。而琥珀一个丫鬟,又是个姑娘家,南华郡主叫她跟在文氏后头拜,这意思可就不同了。

琥珀自己只觉得浑身腾地一下都热了起来。文氏多年无孕,南华郡主早就想给江悟房里放个人了。琥珀是她身边丫鬟里头容貌最出挑的,南华郡主言语之中隐隐也露了意思,是想把琥珀给江悟,只是江悟推三阻四的不肯,这事才一直未能成功。万没想到今天南华郡主会直接发了话,这跟在文氏后头拜观音,恐怕等回了京城,事情就定下来了。

果然南华郡主咳嗽了一声,转头看着文氏:”老大家的,琥珀在我身边七八年了,是个守规矩的。我瞧着她身子也好,是个好生养的。方才我请住持给她看了看八字,也有子女缘。你到现在还没消息,就先把她领回去放在屋里,若有了动静,保不准也就能替你带个孩子来了。”

文氏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婆母想给丈夫纳妾不是头一回了,虽然都被丈夫婉言推辞,可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压力也就越来越大。这次婆母出京,要她也随行,她心里就绷着一根弦,连夜里都睡不着。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婆母这次根本是连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让人看了琥珀的八字,这是必要把人塞进来了。

文氏这一迟疑,南华郡主眉毛已经要立起来了:”怎么,你是不愿意?你进了江家门几年了,自己不生也不让恒儿收人,这是要他绝后吗?”

文氏这两天本来就有些隐隐的头疼胸闷,刚才先在马车上颠了一路,又起起跪跪的拜了半天,现在被南华郡主的话憋得难受,两边太阳穴顿时疼了起来,还要勉强支持着回答婆母的话:”儿媳并不敢……”

”这还差不多。”南华郡主见文氏伸手按着自己两边额头,哼了一声道,”可是头疼?定是这些日子有些上火,回去抓些清火的药吃吃才好。”说罢对琥珀看了一眼,琥珀急忙上前,喜滋滋地在蒲团上跪下,执香拜了下去。

☆、第23章 有孕

苏夫人和桃华站在殿外,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跟着进去。

”我们去那边吧……”苏夫人低声说,转身就要走开,佯做去看一株罗汉松,心里却暗暗叹息。莫怪婚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君家妇本已难为,何况低门高嫁,在婆母面前便是毫无脸面。

两人才一转身,便听文氏身边的丫鬟一声惊呼,转头看时,文氏竟软软倒了下去,被两个丫鬟用力扶住。南华郡主气得脸都红了:”好好好,我才说了一句,竟晕起来了!”

”母亲——”江恒方才在旁边也十分尴尬,兄长房里事,他一个做弟弟的听都不该听,只得退到殿角去看四壁的佛画。这会儿见嫂子晕倒,这才过来。文氏这嫂嫂素性温和周到,与兄长又是夫妻相得,母亲这样硬梆梆地塞人过去,江恒也觉得有些不妥。

南华郡主更是恼怒:”此事你不要说话。”真是反了。南华郡主自觉容忍了儿媳进门五年都不曾生养,已然是仁至义尽,想不到今日才说给个人,儿媳便晕倒了。她不信文氏是当真晕倒,只当她装模作样,当下便打定主意,除了琥珀之外,回去之后要再给儿子物色一个好的,房里至少放上两个人,才像个大家公子的作派。

文氏的两个丫鬟却知道自家主子并非做假。这两个都是文氏带过来的陪嫁,顾不得南华郡主如何,连忙扶住了文氏连声呼唤,文氏才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胸闷,恶心欲吐,碍着南华郡主怒气冲冲在一旁看着,只得勉强忍耐住了,低声告罪。

”母亲,让嫂嫂先去禅房里歇一歇吧,想来是这些日子不曾休息好,方才一路拜过来又累了。”江恒不忍心看着文氏这样脸儿黄黄地站着,低声劝南华郡主。

南华郡主仍是怒冲冲的:”我也是一路拜过来的,哪里就累着了!偏她金贵不成?我倒要问问,哪家儿媳比婆婆还要娇贵了!”

桃华站在殿外,看着文氏摇摇欲坠,只靠两个丫鬟扶住了,忽然低声对苏夫人说:”夫人能不能悄悄对江少夫人说一声,让我给她把把脉?我瞧着,江少夫人的确是不适。”

苏夫人心里也同情文氏,闻言便让落梅去跟文氏的丫鬟说一句:”不要高声,只说请江少夫人退出来在这里坐一坐,让蒋姑娘悄悄替她诊一诊脉。”

落梅也是知道蒋家前事的,点头便进殿去,低低在文氏的一个丫鬟耳边说了几句。谁知那丫鬟也不知是糊涂还是没听懂落梅的意思,居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着南华郡主便跪了下来:”少夫人是这几日忧心郡主的身子才累着了,绝非装病。郡主若不信,让外头蒋姑娘给少夫人把把脉便知,她也觉得少夫人的确不适呢。”

这一下子苏夫人、桃华,连带着落梅都是愕然了,谁也没想到文氏这丫鬟竟是这般,为着救自家主子,居然转头就把别人卖了。

”这丫头怎么——”苏夫人才说了半句话,南华郡主的目光已经冷冷地转过来了:”蒋家不是不行医了么,怎么蒋姑娘还会诊脉?”

到了这份上,桃华已经骑虎难下,暗恨自己不该多事。早知道文氏的丫鬟如此混账,就不该同情文氏。可是眼看文氏好端端一个女子,只因为没有生育就落到如此地步,又忍不住有些义愤。最重要的是,文氏很有可能——若是如她所想,文氏现在应该马上躺下来休息才对。

心里骂着,桃华脚下已经走进了殿去,对南华郡主行了一礼:”不敢说会,只是家父日常也为家母诊脉,民女也学了一点儿。虽不曾去外头行过医,但看少夫人这样子,跟家母有些相似,该立刻休息,所以大胆多嘴,请郡主恕罪。”

南华郡主冷笑了一声:”你这般关心本郡主的儿媳,本郡主该谢你才是,何罪之有啊?那就请蒋姑娘给少夫人诊诊脉,看少夫人究竟是哪里不适,若是诊得清楚,本郡主有重赏。”

文氏听南华郡主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丫鬟,转身就要向南华郡主请罪:”只是儿媳自己不当心,昨夜睡得不好,今日才有些气虚,母亲恕罪。蒋姑娘医药传家,医者父母心,见人晕倒难免不忍罢了。”

文氏方才在马车上听了南华郡主问桃华的话,自然知道桃华要为她诊脉是一片好心,且是背负压力的,全是自己身边这个丫鬟把事情搞砸了。说起来这个丫鬟碧秋是自小跟着她的,当初出嫁时母亲曾说这丫鬟行事莽撞不顾大局,不宜带到江家去。但因碧秋家中继母不慈,日子难过,她禁不住碧秋苦求,又有打小伺候的情份,看着她忠心,还是带了她。

到了江家之后,她特意叮嘱过碧秋不要多言,平日里去南华郡主处请安也带着另一个机灵些丫鬟碧春,只让碧秋在屋中管着自己的首饰衣物。还是这次出门,碧春一个人不够,才将碧秋带了来。没想到这一路上都还好,这会儿却捅出了纰漏。

若是换了别人,文氏这样替桃华解释也就过去了,可惜南华郡主并不是个肯听人解释的人。更何况她来时路上还在看桃华不顺眼,这会儿更不愿意轻轻放过,依旧冷笑道:”医者父母心,敢是我这婆母不如个外人了。闲话少说,既然身子不适,快请蒋姑娘来诊脉,别耽搁了少夫人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