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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368)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大约是两月多以前,师父告知我他要入剑川闭关,让我妥帖打点帝师阁上下。起初我并未在意,大约十数日后,我遇一要事棘手,踌躇多日无法决断后,决意去向师父请教,然而我却发现,师父人并未在云梦泽,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兹事体大,我不敢声张,于是继续每日装作平常。可入夜后,难免思虑交加,辗转难眠,于是时常夜半往返小楼连苑和剑川,直到五月末,终于等到师父归来。”

师夫人一边听他娓娓道来,一边来回踱步,时而抬头张望瓦檐下的雨珠,时而侧目觑看夜里的芙蕖随风动,偶尔又转身打量师惟尘说话时的仪态,心中有了分寸——

师瑕是她的夫君,性情温和,少有拿捏作态,哪怕是在一众弟子跟前,做事也是循规蹈矩,有商有量,何况师惟尘是其首徒,信赖有加,不大会悄无声息出云梦,没有半点指示交代。若身前人说话不假,定然是有人故意诱之。

“如今云梦泽八百里水域,恐怕再难如往昔一般,镇定乾坤。”师夫人轻声一叹。

“师母说得是。”惟尘读出她的唇语,明显一愕,半晌后又恢复自若,续着方才的话说,“师父负伤归来后三缄其口,径自入了阁中禁地太微台便再未出来,若不是弟子担心硬闯,恐怕尸骨已凉。”

师惟尘幼年遭弃,被师瑕收养后一直侍奉膝前,两人虽不是血亲,却感情深厚,胜似父子。话至此,本就一副悲天悯人心肠的他悲从中来,不由痛陈:“师母明鉴,帝师阁名传至今,阁主皆是明是非知进退之人,师父绝不会无故举止异常,定然是有人故意要害他!”

“我知道了。”反观师夫人,除了眉头微蹙外,几乎冷静地更像是非之外的旁观者。只瞧她应和了一声,调头返回夷则堂前,欲要推门入。

师惟尘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口,除了挤出几个艰难的单音,却无字句可劝,最后只能稍一震袖,长叹一声。

师夫人顿了一步:“你师弟还没找到吗?”

侧立回廊中的师惟尘心有所感,回头眼中泛出迷惑,师夫人想起他耳聩之疾,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摇头答道:“不曾。师父虽有言在先,门下弟子不得相寻,但八年多来,师兄弟们一直留意查探,可惜未有半点消息。”

“罢了。”师夫人眼中闪过一瞬哀寂。

“师母可是担心?”

这位师母常年修道且独居于云梦之外,除了死生大事,甚少过问凡尘,莫说夫君起居,儿子丢了,八年来也少有遣人来问,这会子突然主动提及,惟尘有心缓和关系,便立即追问,并顺势一表决心:“若此次祭祀与大选有人胆敢闹事捣乱,弟子必会为帝师阁身先士卒!”

已半只脚跨入门后的师夫人突然悄声退了回来,盯着师惟尘背影犹豫了片刻,方才幽幽道:“帝师阁的事情你不用管,自今夜起,你需暂离云梦,我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需你秘密去一个地方……”

“师母请说,弟子万死不辞。”

师夫人却突然转过身去背对于他,掩袖低声一笑,像怪异神志的话本子中描写的夜来女魅一般,透着诡异:“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师惟尘肩膀几不可见地颤了颤,人没回头,却先闻言长叹,师夫人听那和着雨水的欷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芦苇海外,野渡一船,有两人举伞并立,在飘摇风雨里不动如山。

左边是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儒生打扮,纶巾裹发,下巴青须一撇,一双瞳子顾盼昂扬,隐有鹰视桀骜之相,两颊颧骨高推,尖锐中透着些许刻薄刁钻。

而右侧则是位魁梧壮汉,脸盆子足比身旁人大了两倍,背宽如虎,腰粗似熊,一身肌肉练达,仿有搬山填海之气力。他手里扛着把飞龙戟刀,仿三国时第一猛将吕布的方天画戟制式,但井字戟与长钺一般多用作仪仗,相较笨拙,因而此处摘去一月牙刃,改为细密倒刺,实战中既增加了威力,又能减重加速。

“你说师瑕死了吗?”猛虎般的汉子咳嗽一声,将长戟往地上一拄。

那公子打着羽扇回头睨了一眼,故作调侃道:“你就这么没自信?我可听说从前汉塞关隘前,你与‘西侠’李长离一战,差点以混元劲将其‘棍剑’震碎,那李长离与师瑕乃旧友,两人相较切磋各有胜负,你在怕什么?”

说话的公子从穿着到谈吐一味追求模范汉末名士智囊,可惜气韵差了些,沉淀尚不足,风姿气度少了点雅量,最后话出口调侃不成,反倒有些刺耳,好比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是以前!”‘蛮将’重夷与李长离乃为旧友,两人出身不同,虽非一族却惺惺相惜,此时‘智将’风马默骤然提到,教他心中升起一股烦闷,不由咋呼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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