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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677)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在这北方,他们已是惊弓之鸟,旁人小小一举措,都是一种表态,都有可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譬如现在,被无视,被猜忌,或是彻底被抛弃。

“出来,躲着作甚?”斩红缨目不斜视,望着水中倒影,直至多了一个,才又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苻枭结巴:“我……你今天好威风。”

“不是这句。”

苻枭一愕,忙改口:“看了今日比试,我觉得我没机……”

斩红缨又打断他,目光定定:“傅公子!”

苻枭叹了口气,拿出手里的香囊,推了过去,老实巴交地说:“你放心,我没拆开。”这绣花荷包两面扁平,可谓轻如薄纸,但仔细摩挲,又能发现凹凸不平,他这榆木脑袋,耿直地猜了许多天,也未猜出究竟,见她接过,不由伸长脖子。

本以为苻枭来旁敲侧击打听那杀人祸事,斩红缨瞧见香囊,先有些发懵,随后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不由微微一笑,亲自解开,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摊在掌心上:“不过是两颗红豆。”

两颗基本已风干中空的红豆,一看便是留了许多年的东西。

“我明白了。”苻枭在草坡上坐下来,为掩饰尴尬,随手捡来一撮小石子,一个接一个扔出去打水漂。

身旁忽地有了动静,令他没想到的是,斩红缨也伸直长腿,坐了下来,但没有说话。苻枭局促,只能先开口:“这里,和江南的小桥流水很像。”

斩红缨问:“你去过江南?”

苻枭没接话,垂首盯着老树根,眼中蒙上了一层白雾。过了许久,他才答非所问的续道:“我想到了一件趣事,早知道,香囊就不还给你了。”而后,没等人追问,他自顾自往下说:“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个伯父,生如芝兰玉树,自幼喜爱佩戴一只紫罗香囊,日日不舍,他这个伯父的叔父知道后,倍感忧心,就……就想了个法子,把香囊赢了过去,偷偷焚烧掉,免去伤心。(注)”

“为什么?”斩红缨不解。

“因为……因为香囊是姑娘家的饰物,不合男子气概。”苻枭努力解释,尽量让话易懂又委婉,毕竟江南有些风气,他亦曾耳濡目染。

但斩红缨是个直肠子死脑筋,于是猛地起身,将不离身的长枪踢起,朝他刺去:“你讽刺我牝鸡司晨,身为女子却如男儿一般抛头露面?”

“没有。”苻枭偏头躲开,枪|头又从他脚边刺来。

斩红缨应了声“好”,再问:“我知道了,那你定是笑话我身上没有半点女人味!”

“我……”

左右解释不清,苻枭干脆眼一闭,任由她打骂撒气,可等了半天,又什么动静都没有,待他将眼睛豁开一条缝,这才发现那飒爽的姑娘早收了枪,笑着看他:“逗你玩儿的,怎么这般较真。”

说着,还在苻枭胸口捶了一拳,叉腰大笑:“很久没有人像你这样了。”

“哪样?”苻枭挠头。

斩红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并没直说心里话,而是笑着避过:“明明是关中来客,却对江南如数家珍。”

苻枭头一次不甘示弱:“那你呢,本是窈窕佳人,却整天浑似个儿郎。”

“想不想喝酒?”斩红缨挑眉,拉上苻枭,去后厨地窖搬酒坛,现今正是杏花酒醇香最盛的时节。

待他二人走后,郭滢才从后方的灌木丛中走出,心中气不平,扭头去找谢叙,进屋后又是踹桌踢案,又是摔打瓶罐。不过煮个茶的功夫,谢叙拿着杯盏回来,屋里已没有一处完好能下脚的地方。

谢叙瞧了瞧门板:“你还有十息的时间想想怎么应对。”说完,他便溜到了屋后。

十息之后,巡守的人听闻动静,涌了进来,郭滢把热茶泼下台阶,怒目圆瞪,冲着那几个愣头小子喊:“看什么看,姑奶奶发火,没见过吗?砸烂的东西,我赔就是。”

那几个人寻常时都被郭滢找过麻烦,见她那张脸一次,便生一次偏头痛,没等人赶,便先一步开溜。

郭滢回望屋中狼藉,吸了吸鼻子,指着落最后的人说:“去库房再换一套来。”

“啊?作甚?”

“姑奶奶不解气,再砸一次,不成吗?”郭滢在门板上捶了一把,把人喝走,自己却忍不住发笑,随后又愁眉苦脸去屋后找谢叙。

谢叙蹲在地上数蚂蚁,听见她的脚步声,头没抬,反而问她要不要猜单双。

郭滢捡起树枝,在地上胡乱画了两下,惊走了蚂蚁,自个儿闷闷不乐地靠墙:“你明天一定要小心那个傅公子,他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我就搞不明白了,都晓得他是秦国的,爹爹他们为何还要把人放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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