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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春深(91)

作者: 浅黛薄妆 阅读记录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棠儿整个人是懵的,幽幽地说:“知道了。”

金凤姐从锦匣内拿出一张正契,上面的内容画蚓涂鸦,文理不清,有签押盖印和一枚朱红手印。

棠儿不曾见过这东西,想起那日在老城隍庙按过手印,心中不禁一悸。

花无心接过正契在蜡烛上点火焚了,棠儿看着纸张被火焰彻底吞噬殆尽,心绪着实复杂。

余人退去,花无心一个眼色示意,非花俯身打开木箱下的铜扣,顿时一室生辉,灿然刺目。满满当当,金银在底,银票和饰物在上,不看边角根本不会知道这箱子是以黄绫垫底,一串串珍珠浑圆均称,各式金钗佩物皆精致无比。

淡淡的珠辉映得人眉宇间光华流动,棠儿眉心微蹙,强捺住激动的心情,“给我的?”

花无心神色淡然,“你不是需要钱么?这里珠宝不计,银票,金银约有十万。”

烟笼寒水月笼纱,艳帜高张,翩翩裘马,美酒盛宴,秦淮红倌人的热闹不在茶围局票,只那一两位豪客便无声收进万金。不用鞭拳相逼,客人捧久了,砸下大笔银子,论钱还是情,绝无不留住局的可能。棠儿没有故作矜持,有了这笔钱,她不会因为贪心而对别人出卖自己。

花无心在听雨轩的豪举传开,去锦香居’听戏‘的姑娘越来越多,个个珠光宝气,面孔娇媚,恨不能在那挥金如土的主面前直接展开衣裙。

姑娘们挖空心思制造’偶遇‘机会,花无心的出行不如以往便利,对于这些贪婪的女子厌恶至极。

听雨轩刚开门就来了客人,妈妈急匆匆去后堂,对金凤姐道:“来了’过班‘的客,要点棠儿的茶围,我瞧来者不善。”

’过班‘是指客人自带女客,多数目的是’玩票‘,也有大户女眷出于好奇,想看看红楼里什么样。虽然打茶围的钱是按人头算,但红楼妈妈们不喜这种事,顾着男客颜面只好应酬一下。

金凤姐穿一身香色竖领夹袄,头戴奢华的貂鼠卧兔儿,边走边掠鬓角,“女客几位?”

“女客男客各一位,丫鬟娘姨倒是不少。”

金凤姐一脸防备地跨进正厅,本是怀揣着十足的敌意,却见来人气质高贵,满脸和气。

这位贵妇保养有术,肤色白皙中适着淡淡浅红,水杏目,清瘦的瓜子脸,唇边有颗美人痣。她穿一身时兴的正红潞绸对襟袄,身后几个娘姨丫鬟垂手侍立,肃然无声。

男客是个生面孔,一本正经,明显不是逛红楼的主,金凤姐立时转变态度,对女客问:“您是?”

“我家无心在你这里使下银子。”

贵妇风韵极佳,接了茶碗直接放到桌上,温言又说:“你别误会,那些只是小钱,我想见见棠儿姑娘,与她有几句贴心话说。”

棠儿穿湖水蓝夹袄,衣领袖口以银线绣着花边,毕竟年轻,见了花无心的母亲有些羞怯,纤细如葱的手指交错握紧。

她肤色极佳,好似花粉和着胭脂水一弹就破,另有一种清气晕在眉目间,怪不得无心能瞧上。江夕瑶微微一笑,唤了棠儿坐到身边,“无心的银子照说已经到位,你为何还在这里?”

棠儿脸上泛起热度,双唇浮起水亮的色泽,轻声回:“他没有要求我离开。”

花无心生来好看,四岁进学聪颖无比,江夕瑶对爱子视如珍宝,读书之外时不离身。豪门大宅丫鬟仆妇甚多,恐有色相诱他纨绔习气,杜渐防微,故买非花为伴读,伺候起居。非花小两岁,衣着习惯越来越相同,结契之厚,比同胞手足更为亲密。

江夕瑶似有心事,伸手覆上棠儿的手背,“你的情况我大致知晓,尚未挂牌的清倌人,我们花家还是能接受的,等会儿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两颊热度更高,棠儿看着她,极不自在地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江夕瑶微微一愣,逼视着问:“怎么?不愿做小?”

棠儿垂目,声音越发低下去:“他没有要我的意思。”

江夕瑶沉默许久,从袖口拿出一卷银票放到棠儿手中,“你若能为无心生下孩子,每个孩子我给十万,当然,你得心中清亮,我花家绝对容不得糊弄。”

见她低头不敢言语,江夕瑶认真说:“无心聪明好学,十年诵读万卷贯通,并无长性,你好好珍惜机会。”

天色阴得很沉,琼枝玉立,落花扯絮般下起雪来,墙头一树红梅,梅蕊裹着薄薄一层冰凌,在风雪中更显娇艳。

单松友好赌,棠儿闲来无事便去作陪,一来二去竟通了牌局。她会算牌,上场先输银子,细心观察每个人的微小表情,掌握这些赢多输少,口袋里进了几百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