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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春深(92)

作者: 浅黛薄妆 阅读记录

两盆炭火烘得屋内暖意如春,雀儿牌清脆的碰撞间,月娥明妆丽服,嘴唇涂得鲜亮,笑对小蝶道:“李老爷,就是乡下来的那个土财主,你还记得么?”

小蝶运气好,一起手便开个暗杠,眉花眼笑道:“这人我有印象,是知忆的客人。”

月娥嫌热,脱去小袄身材丰若有余,满脸幸灾乐祸,嗤地一笑道:“李老爷见不惯捧姑娘的规矩,先前闹得鸡飞狗跳,愣说知忆把他当成冤大头,细里一打听,心里更不平衡,觉得花下几千银子没占半分实惠。听说他贪便宜去南市打野鸡,惹上花柳病,正在四处求医呢。”

闻言,小蝶不由看向单松友,含媚笑道:“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再想省也该去珠市碰运气,南市的半老妈子伺候周到,温柔又会巴结,唯一不美就在这里。”

单松友面上蔼然可亲,笑而不言。

月娥让丫鬟拿来零嘴,边吃边看牌,打出一张万子,“金凤姐教得勤,小水仙就要挂牌了。”

棠儿双眉淡扫,薄施朱粉,穿一件素缎夹袄,气质颇具清丽,蹙眉问:“她年纪还小,怎这么快?”

月娥转脸,将吉祥福寿菊瓣盘拿到面前,从里头捡了杏脯来吃,“十四,也不小了,现在的客人爱找新鲜,隔壁妙音阁的当红小花才满十三,红得不行。”

单松友笑看小蝶,打出一张牌,“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我就不爱这新鲜。”

小蝶心领神会,满面春情,媚眼朝他暗送秋波。

棠儿只感心中复杂,不可名状,随手打出刚拿的牌。

单松友“哗”地摊出牌来,笑道:“都看着胡,边张你也打。”

棠儿回过神,勉强一笑,将桌角的银子抹到他面前。

单松友面色平静,桌下的厚底皮靴小动作不断,棠儿不动声色,绕旁边避开,将月娥的腿朝前一挑。

月娥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见单松友山根不高,门牙不好,猜他在那事上定不怎么样,玩味道:“杏花春馆的当红倌人绿萍巴结花无心不成,迷上武生贺翔,传闻倒贴了不少银子。”

小蝶嘴一撇,皱眉道:“这种事都让你知道了,想必是传遍了秦淮河,明摆着当冤大头活温生,哪个客人还肯做她的生意?”

“可不是嘛。”月娥乜眼媚视单松友,笑得一脸荡意,“唱戏的功夫是自小练起,贺翔担得起武生,体格定强于其他男子,绿萍还要做什么生意,定是迷上这桩好事,快活还来不及呢。”

单松友色眼一眯,立刻接口道:“我想起个笑话:有一妻令夫去买丝瓜,夫出门遇上卖韭者,那人劝之买韭。夫曰:’烹汤要买丝瓜耳。‘卖者曰:’丝瓜痿阳,韭菜兴阳,如何兴阳的不买?‘妻闻之,高声道:’等丝瓜下锅来不及了,就买韭菜吧。‘”

顿时一阵哗声笑语,棠儿真心不惯这番浅逗轻挑的言语,抬目给月娥一个眼色。

月娥不以为然,对棠儿翻出眼白来,冷嘲热讽道:“同是唱戏,花无心却是个旦角,他是弯是直,到底能不能行?”

看着一脸窘迫的棠儿,单松友愈发心痒,桌下的脚又去挑弄,“叫我来说,世人享乐只须在一个贪字上领略,滋味各有不同。”

月娥生性放荡,被单松友撩得红晕眉梢,春融眼角,顾着小蝶在,只能装着若无其事。

小蝶见棠儿冷着脸,笑一笑打了圆场,“有本事你去勾他,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棠儿吃瘪的模样,月娥心中解气,打出一张牌正要开口,棠儿将牌一翻,筒子一色,抓了她的胡。

打一整宿,棠儿又赢了几百,离开小蝶的房已是头晕目眩。

风停雪止,屋宇被白雪覆盖,空气中弥漫着雪的冰香,沁人心脾。

传来一阵吵闹,棠儿探身往下看,只见小水仙云鬓蓬松,钗环凌乱,穿大红凤头鞋奔在前面。杜若和兰香跌跌绊绊在后面追,口鼻冒着热气,不住开骂。

青鸢道:“小水仙厉害,跟谁都敢动手。”

“打吧,太老实只会被人欺负。”

姑娘们垂头耸耳站成两排,衣裳环珮,香风四流。

小水仙脖子上有道抓伤,杜若脸上挂着彩,兰香一脸委屈,眉尾明显缺了一块。

金凤姐抱着手炉,目光凌厉,呵斥道:“打闹也要有分寸,都破了相还怎么见客?”

小水仙发髻惺忪,气满胸膛,先发制人道:“她们在洗脸水里倒东西,害我生了皮诊,偷走我的荷包往恭桶里扔。青蛇口中线,黄蜂尾上针,两般未及她们毒。”

杜若衣裳华美,耳垂上的金玉坠闪烁有光,朝她一瞟,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