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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的皇子(12)+番外

作者: 孺江/不虞 阅读记录

但只有沐翱知道,这个整天需要他们守护的小人儿说不定也在保护他们,用他独特的方式。

帝王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地回到光涯殿,侍卫守在门口不远处,但他们从来不敢靠近那里一步,两个影卫从夜色中显出身形,迅速为他们的主上打开门,执掌了天下间最大权力的男人从容迈步,一名影卫走到案前为他点灯。

另一名则站在门口,面色如常的再确认一次任务,“除了伴读和侍卫,七殿下也要灭口?”

正缓缓脱下华丽而沉重的衣袍,殷无遥勾起的嘴角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邪魅,他完美精致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舍,“擅入军机处就已经是死罪了,还听到了朕与将军的谈话,若被有心人哄诱,我大周的军情岂不是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脑子里浮现出那没见过几面的孩子粉嫩的脸庞,殷无遥只暗叹了声生不逢时,不再多说。

只见点灯的影卫站在案前,动作有些迟疑,他是影卫出身,各种感官都很敏感,此刻闻到陛下案前的灯盏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味道,心中狐疑,这盏灯不是陛下原来的那盏,里面莫非有乾坤,还是……

殷无遥慵懒的声音响起,能让人感觉到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还不点灯?”

“是……”影卫掏出火折,想要将灯罩拿下,却发现灯罩与灯座是连在一起的,虽然有点怪异,宫里却也有这种灯的,可能是陛下原来的灯被哪个笨手笨脚的宫人摔了,才临时换了这一盏,暗道自己是想得太多了的影卫将火折伸向灯座,“呲”地一声点燃了灯。

殷无遥漫不经心地朝灯光的地方看去,眼睛却越来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那盏灯并不是很明亮,却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很简陋,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赶制的灯盏,甚至连一幅画都没有,可它却将在场的三个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它正在慢慢地上升!

轻轻地、缓缓地,那盏白色的灯飘升到房顶上便停了下来,三人才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皇帝的眼里充满了振奋与喜悦,“有了,就是这个!快传郑将军过来!”脱到一半的衣衫又被穿回去,殷无遥兴奋地在寝宫来回踱步,影卫们有些不知所从,便又听见皇帝的声音传过来,“去查一下是谁将这盏灯放在朕的案上的……”

“慢着,先把那灯给朕取下来。”影卫听令,一个纵跃翻身而上,轻巧地将升至屋顶的灯摘了下来,递到皇帝手中。

殷无遥拿过灯,看着灯座流动的液体,愣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地眯起眼睛,一针见血道出灯内乾坤:“居然是烈酒!”

影卫记起先前帝王的吩咐,正待转身调查,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七殿下……”

皇帝的目光骤然冷却,带着些许轻蔑与不屑,“……暂留他一命罢。”

现在的帝王更关心的显然不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皇子的去留。

影卫躬身退了出去。

执废看见前方冷宫的宫门,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看来孔明灯是奏效了。”

“孔明灯?那是什么?”闻涵小声问道。

沐翱也是不明白,他虽按照执废的吩咐用很薄的宣纸和细长的竹签做灯笼,并在灯座上盛满烈酒,以棉絮捻成灯芯,趁光涯殿守卫不严的时候溜进去,将灯放在皇帝的案几上,但那盏灯有什么用,又是如何让陛下不去追究他们误闯军机处的,一双黑如曜石的眼睛看着执废,满眼都是疑问。

执废笑了笑,不说什么,拉过两人,“回家。”

执废将琴还给常相离的时候,正好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常相离正在葡萄架下小憩,那天没有课,离国宴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执废抱着琴,悄声走过去,常相离眯起双眼,停下呜呜嗯嗯哼着的不成调子的小曲,“把琴放回内间,走的时候顺便将屋子里的檀香熄了。”

说完不理执废,又哼唱起来,百无聊懒,也不过问国宴的事情,一派悠然自得,执废按他的话将琴放好,隔着窗子望向院子里的那个葡萄架,似乎,自己对夫子的印象一直不太客观,那板着的脸孔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呢?

想多了,觉得头有点痛,这两天执废的精神不太好,绿芳说是国宴那天披星戴月地回去吹风受了寒,但同行的沐翱闻涵都没有事,大概还是和先天不足底子差有关吧。

屋子里的焚香让这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更加严重,执废走过去将旁边准备好的细土倒进铜炉里,香味慢慢淡开。

国宴后三天是国假,闻涵虽不愿意,执废还是让他回家了,早上在宫门口送他的时候,闻涵眼里尽是不愿,但还是背上包袱朝宫外走去。

沐翱每天都在后院练剑,从早到晚都不觉得累,有时还帮绿芳种种菜浇浇水什么的。

宫里也很平静,除了有时会听到陛下经常召见边关将领以外,别的皇子们都安安分分地在各自的寝宫里休假,也有到别过使臣的行馆里玩的,会到太学院去看常夫子脸色的,恐怕执废是唯一的一个了。

执废还了琴,独自走在朱漆圆柱竖立的长廊内,手扶在木质的雕栏上,因年代久远而变得光滑的触感让执废微微发热的手心感到舒服,指尖摩挲了起来,看着栏外的各色花草树木,渐渐的,发起呆来。

阳光洒下一层薄薄的金色,笼罩在白衣胜雪的小人儿身上。

殷无遥远远地就看到那个正在发呆的孩子。

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淡淡的恬静感觉,和煦的光在他身边晕开,就连周围的一片风景也似乎被这种安静染上,让人无法忍心破坏这其中的和谐。

帝王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盏灯与执废的关系,他心里还是下意识的否认,说是自己的孩子,但无论找多少个不杀他的理由,该杀的时候还是如弃子一般舍去,他不喜欢后悔的感觉,如果这个一开始就被自己抛弃了的孩子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普通无用……

“陛下,要过去吗?”侍卫在一边问道。

殷无遥缓缓摇了摇头,“改道回光涯殿吧。”

天色渐晚,已经不知道发呆了有多久,执废想起这么晚还不回去会让母妃她们担心,急匆匆地往冷宫方向走着,没多留意从侧面闯入的一个黑影,正好一头撞在对方身上。

“对不起……”执废捂着头,很快稳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对方,一身的太监服饰差点就认不出对方来。

那人紧紧抓住执废的肩膀,神情急迫中又带焦虑,跑得气喘吁吁,被撞上了也并不察觉,只直直地看着执废,声音中夹着哀求的腔调:“七殿下……求求你救救殿下!”

砰地一声跪下来,双膝狠狠地砸在石砖上,那一刻,执废仿佛听见了骨头与地面碰撞碎裂的声音,不由皱紧眉头,“卫曦?起来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卫曦摇头,惨白的脸上丝毫看不见往日庄严的样貌,他死死咬着下唇,悲痛地看着执废,“四殿下……只有你可以救他……”

执废微微叹气,卫曦的话没头没尾的,弄得他不知所措,“四皇兄有事,你应该去找父皇的。”

卫曦一听见皇帝的名字,浑身一颤,压抑住胸中的怒气和惊恐,“七殿下……下令对四殿下一派斩草除根的正是陛下……”

四皇子的外戚在朝中有着相当的地位,本来年轻的帝王为了稳固根基是不会轻易动的,但偏偏四皇子的外公因皇帝迟迟不立太子而心焦,做了许多揽权专权的事,最后还与外族私通,触犯天威,皇帝一气之下对四皇子一派大开屠杀,就连作为亲儿子的执默也不放过。

这半个多月来,执默和他的母妃被父皇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卫曦一家也受到了牵连,这次装扮成小太监进宫,卫曦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一旦被发现,说不定他会死的比执默还快,但他只想要去看看执默,可奈何地牢守卫森严,凭他一个小小伴读和侍卫的能耐根本无法接近。

于是他去求皇帝最心爱的儿子,执秦。

执秦听罢,展开惑人的笑容,“要去看四皇弟,很简单,本宫可以帮你,甚至还可以向父皇求情免去执默一死,但是,有个条件……”

卫曦跪在地上朝执废重重地磕着头。

嘴里喃喃地说着,仿佛咒文一样的言语,不断重复着,重复着,“只有你可以帮他……只有你了……”

额头磕得头破血流也全无感觉般,地上的血印看得执废心里一阵阵发慌。

那双绝望的眼睛与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执废扶起卫曦,用袖子草草为他擦了擦额上的血迹,定定地说,“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