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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8)

伟活到二十七八已经过了能被语言煽动起来情绪的年纪,他感觉到方文秀身上忽然升起来的一股斗志,忽然觉得这个人,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说的或许都是真的,她有一种一诺千金掷地有声的力量,并不是因为她年轻而草率,她或许也不需要他相信她的诺言,她只是表达出她想说的,应该说的。

方文秀坐回去,端起肩膀一扫之前沉静中有点颓废的姿态对钟伟说:“现在你可以说了,我需要知道公司目前的人事构架,大体的资金走向,各个工程队的情况,以及外部的情况。”

钟伟端正坐好,他开始意识到从他进门开始他一次都没有掌握过谈话的主导权,渐渐收拾起轻视的心理,开始认真对待。

“公司现在有三位副总,大体上分成三摊,孙总分负责人事,赵总负责业务,庄总负责财务。”

方文秀抽了一张A4纸,开始写写画画,头也不抬:“一会通知档案室,把他们的资料送过来。”

钟伟微楞停了一下,方文秀随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只说了一句:“君子行事需坦荡荡。”

钟伟接着说了下去:“公司下面总体分为,行政,工程项目,设计,财务这几个部门,其中,行政部下面又划分出人事,后勤,工程项目部下面又划分出工程技术,安全生产这几个部门,设计和财务是单独的一个部门,这些部门经理的档案你是不是也要?”

方文秀在纸上做着表格,点点头,钟伟接着往下说:“至于公司现在的资金状况要从财务部调账册,这个要庄总配合,公司现在的业务和各个施工队的情况这个不是一两句能概括的,这个需要你自己慢慢深入的了解。我可以调一些往年的施工合同来你先慢慢了解一下业务流程。”

方文秀扔掉手里的铅笔,捏捏眉头,大致有了一个方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她需要先震住公司的这几个部门经理,然后才能谈公司的走向,她怎么掌舵的问题。

上午十点多开锁的师傅来了,方文秀和钟伟被淹没在各种人事档案和资料里面,钟伟讲的口干舌燥,方文秀听得聚精会神,谁也没心思顾及旁的事物。

刘秘书守着开锁的师傅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没打开,最后不得已动用了电焊切割机直接把保险柜给割开了。

刘秘书从保险柜里掏出十几本房产证,还有十万块的现金全部交给方文秀,方文秀让她找来一个纸袋子随便装了起来,又抽了几张钱

让她打发走开锁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起身过问过。

中午过了饭点两人还窝在办公室里不动屁股,刘秘书下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长了个心眼,带了两个餐盒上来给他们送进去,终于得了方文秀一个正眼和一声谢谢。

晚上华灯初上时,方文秀终于放了钟伟,他回去连着灌了两壶冷茶,深刻的觉得这一天过的不容易,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给方文秀做了一天的老师,也没有意识到他此番的一番作为让方文秀在今后给了他很多方便和别人都没有的尊重。

方文秀揣着一摞钱和十几张房产证踏着月色回了家,家里冷清严丽华还是不在家,保姆给她做了饭,她随便吃了点,回房间洗澡,打开电脑上网,等着严丽华,严丽华一直躲着她或者是躲着她不想接触的所有事物,但她今天必须把她揪出来,有些事情一定要谈一谈。

☆、第六章

终于听到大门响,方文秀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正好两点半,她坐在那大概又等了二十分钟,拿了那个带回家的纸袋子,起身拉门出去。

严丽华屋里刚洗完澡,正在往身上抹护肤液,身上就披了一件睡袍,方文秀在门口敲了两下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严丽华惊了一下,见进来的是她,把拢着领口的手又放了回去。

严丽华口气不太好:“这半晚上怎么还不睡?”

方文秀走过去,拉了梳妆台下的矮凳在她对面坐下,两人挨的很近膝盖碰到一起,严丽华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方文秀伸手把她敞开的睡袍拉到一起,顺手把带子给她系上才慢悠悠的说:“妈,咱两得谈谈。”

严丽华把手里的护肤液扔在床上说:“什么事?”很烦躁的样子。

方文秀没急着说话,回身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把指甲刀,把严丽华的脚捧到膝盖上:“妈,我给你剪剪指甲。”她说。

严丽华那个别扭,拿脚踹她:“不用你剪,我明天要去做指甲的。”

方文秀按着她,埋着头:“妈,别这样。”她的声音闷闷的,严丽华就忽然不动了。

方文秀慢条斯理的给严丽华修剪着她脚上新长出来的一点指甲,严丽华两手撑在后面浑身绷得僵硬,一点都不舒服,方文秀埋着头看不见她妈的样子缓缓的说:“妈,我今天去爸的公司了,摊子铺的挺大,你要不要去接过来?”

严丽华绷得额头冒汗,一缕头发粘在脸上,她腾出一只手扒拉开头发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说你养我吗?”

方文秀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抽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腰后面,坐回去又抱着她的两腿给她屁股挪了挪:“坐好。”

严丽华别别扭扭的坐着,方文秀给她换了一只脚接着说:“妈这是把公司交给我了?”

严丽华安静的沉默了一会说:“你舅舅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别去争,你表哥也说不行就把公司的股份让出去一些,要么给赵正生要么到外面去找个经理人回来,好歹等你读完大学再说,可我就觉着公司放给别人几年,等你毕业了还剩多少是自己的?我又看着你急吼吼的就把丧事办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我心里正乱着,主意没拿定。”

方文秀抬头笑看着她妈:“妈,我以为你这些年都待傻了。”

方文秀本是一句玩笑话,严丽华却

忽然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慢慢的浮现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消极又夹杂着一些自卑,她说:“你也是这么看我的?难道我就没有权利让我自己活的的好受一点?”

方文秀一愣,说实在的她真没觉得严丽华活的就好受了,但她不能说出来。

严丽华把脚从方文秀的怀里抽出来,把枕头扔回床头,她自己一边挪过去一边说:“我不愿意看见他们,庄锦蓉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半辈子,当年我生你哥的时候,你爸还在她那过夜,你爸跟她二十多年了,一直护着她,赵正生从来就没有看的起过我,你爸的公司刚有起色就是听了他的把我弄回家的,老孙就是个和稀泥的,我跟你爸最后闹成那样他也没有正经说过一句人话,我也是跟他们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可他们让我憋屈了半辈子我又能怎么样?我能教着你恨他们,让你给我报仇吗?不能,我都五十了,干不动了,也不想再跟他们搅和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严丽华很消极的消极情绪又把自己缩回一个静止不动的状态,方文秀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曾经下过决心要以没有底线的宽容来爱她,但是她也如旁人一样已经不知不觉给她的形象下了一个定义,她轻声的说:“妈。对不起。”

严丽华看了她一眼,申请麻木,方文秀挨过去,坐在床头厚脸皮的拉起她妈的手,耍赖说:“妈,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严丽华没吭声,但还是给了她一个眼神,方文秀摸出带过来的纸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今个从我爸保险柜里拿的,我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门面房,你收着以后这些都要升值的。”

严丽华扒拉那些房产证:“他盖了这些年房子,攒了这些倒是不稀奇。”

“还有你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爸还有些存款和股票什么的,我明天让人给你去过户。”

严丽华手上顿了顿说:“都给我,你自己不留一点?”

方文秀说:“以后我挣得钱都给你,咱家的钱以后都归你管,妈你可要管好了,至少每月得给我点零用钱,我爸每个学期还给我十万呐,你不能把持的太严了。好歹我以后出门兜里得给我装点钱是不?”

严丽华笑了一下,心里软了一下她抬头说:“你行不行啊?要不按你表哥说的吧,你老老实实的把书念完,方家反正没男人了败了就败了吧。”

方文秀见气氛松了些也就笑着说:“我

肯定行,我奶奶给我算过命,你还记得我爸村里西边那座山上那个邋遢道士吗?“

严丽华点头:“记得,那个人你奶奶特别尊重他。”

方文秀说“他给我卜过卦,说我命里财库丰盈,多少钱都能挣到。”

严丽华看着方文秀笑了笑,因为她提到了她奶奶不知道让她想起了什么,笑容带出点温和,低声的说:“你奶奶说什么都总是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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