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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恋(9)

碧云附耳轻语:“姑娘,那便是萱贵妃。”这才想起前几日碧云有说过她。

留在剑州行宫的唯一一位皇妃。当年她与碧云、碧莲一同选入宫,予名碧萱。后来巧得尉尚睿一夜宠幸后,有孕,升为婕妤。永安四年九月产下皇子,母凭子贵,赐为贵人。因为入宫前家世卑微,加之尉尚睿也没有传她入京的意思,便至今也留在此地。只是皇子未满月就被送至皇宫,过继到皇后膝下。

可怜的女人,儿子、丈夫都不能属于自己。我原先也有点同情她的遭遇,问碧云:“你们既然一起入宫,想必也情同姐妹吧?”当时碧云、碧莲均低头不语,神色黯然,我才明白过来。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想到这些,我停步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改日再来。”旋即转身。那知已被她瞧见。只听那女子脆声道:“哟,这不是怡园的丫鬟么,怎么,这么清闲也出来赏梅了?”

碧云、碧莲领着后面的几个宫女上前跪地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却没有让之起身,看着站在原地的我,说:“哪里来的野丫头,不知道规矩!”

“启禀娘娘,这是暂住在怡园的闵姑娘。”听见碧云的回复后,她厉声地头斥责:“放肆!本宫没有问你。”又接着对我说:“你就是那个女人?模样是长得很俊,一看就知道是个狐狸精。”

碧云又说:“娘娘,请你……”话未说完,萱妃便打断她,叫道:“紫蕙,掌嘴!”

“是”一个紫衫的宫女从后面走来,托起碧云的下巴,煽她的脸。

一下、两下、三下……

而这个华贵的女子满不在乎,半翘一边嘴角得意地笑。我气愤地走到她眼前责问:“你怎么能这样?”

她挑眉,轻蔑地说:“本宫打个不懂礼数的宫女有何不可。你见本宫不跪,也当处罚。”随即,便要抬手打我的脸。可是我动作微快,左手在空中架住她的右腕,再扬起右手掴了她一掌。

“啪!”

她头上的玉凤步摇因晃动而掉落,半垂在肩后。脸颊上赫然五指印,非常狼狈。所有人都呆立原地没有动。碧莲跪在地上,惊讶地长大了嘴,却立即用手捂住,不敢发声。

仿佛是过了许久,萱妃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喊着:“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抓起来!”然后,她后面的宫女皆向我走来。而她似乎是有些怕我了,不敢上前动手。

碧云、碧莲慌了,在地上抱住那些要来捉我的宫女们的腿:“娘娘,闵姑娘不懂规矩,您要打要罚就冲奴婢们好了。”边说,边哭。

我退了几步,看着面前闹成一团的混乱场面,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有个声音响起:“萱妃娘娘,皇上宣闵姑娘过去。”每个人动作都停止。再看,是明连,宫女们低首作福。我顺着明连的示意望去,恬湖中心的凉亭中坐着的是尉尚睿,但他并没有看这边。

我说:“我要带碧云、碧莲一同走。”

明连作揖请示:“娘娘,是否同意。”

萱贵妃发觉自己妆饰不雅,整了整衣裙发鬓说:“皇上的意思,做臣妾的且能抗旨不遵。”然后,朝小亭方向浅浅行礼,带着宫女们离去。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让碧莲扶碧云回怡园敷脸伤。自己与明连来到凉亭。亭中放着桌案,点了香炉。他与一个人商议着什么,穿着绣有龙纹的华贵皇袍,乍一看总觉得不习惯。没想到才过三日他的伤势竟然恢复的这样快。

那人脸型消瘦,五官轮廓不明显,单凤眼,目光内敛。年纪大约三十上下。可能因为长期锁眉,额中有了八字纹路。

我伫立亭外,等着明连去通报。隐隐约约听见尉尚睿说:

“我也知道这个借口不回京是拖不了几日。只是这南域叛军腊月到了魏阳就停兵不前。又平缓下来。”

“太后娘娘在皇后面前说了,若是伤势太重,剑州穷乡僻壤的也治不好什么,若是已无大碍还是尽快回宫,国不可一日无君,尽将奏折快马送到剑州也不是办法。”

他听后重复:“国不可一日无君?”接着干笑一声,再也没有说话,蹙眉沉思。似乎这几句话的下面包含了太多意义。

这时,明连才试探地道:“皇上,闵姑娘来了。”他点点头。

我一边走一边揣测刚才他们之间的对白,懵懂中试着理出些头绪来。

那人见我来,便要退下。突然又想起什么,准备问,却戒备地抬眼瞧了我一下。尉尚睿便明白他的意思说:“这位是闵姑娘,贺兰巡你但说无妨。”

他冲我拱手道:“闵姑娘有礼了,听皇上提过你。小的贺兰巡。”

我浅下作福,还礼:“贺兰大人。”

他又对尉尚睿低头束首说:“那微臣回京,如何向皇后娘娘回话呢?”

尉尚睿轻描道:“叫她小心。我在外面有时也会顾及不到她,倘如有事她自保要紧。”

那人听后,行礼退下。

与我擦身而过十,上下打量了我。那眼神精明、仔细却又不失礼。

我回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贺兰巡。

父亲在世时他就是锦州节度使。所以在锦洛郡也常闻此人。

永安八载。朝廷下贤纳士。在事阁三十余年之后再次恢复科举。贺兰巡便是当年殿试头名。那么现在想来,亲点他的就是尉尚睿了。随即,他就成了宁围郡太守,两年后拜为手握兵权、节度的东域锦州御史。外人眼中看起来的平步青云、仕途坦荡,但是这背后却不知道有怎样的艰辛。

能从一界平民跃升为朝廷重臣九卿之首。一度成为市井百姓间闲聊的佳话。过去父亲也常与子瑾谈起此人。

此后几年,偶尔也会跳出几个这样的人,均为青年俊才。

我回过神时,见他笑着道:“呵!你们够热闹的。”

明连端来凳子,请我坐下。

我说:“打你的妾,你心痛了?”

“把某人从河里救起来时,摸我的脸,却唤着别个男人的名字,那才叫心痛。”边说边看我。一半打趣,一半埋怨。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觉得羞愧。脸红,没有发话。可是心里却松软下来。见他之前,我甚至都害怕与他相处了,彼此地位的悬殊还有我对他无情的拒绝这些都让我难堪。

他继续说:“我原先还想要是把你娶进宫,受人欺负了怎么办。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连我都敢打的女子,还会怕谁。”无奈地笑着摇头。

我说:“方才多谢你。”

“为什么?”他装傻。

“替我解围。”

“哦。我是怕我小妾被你弄花了脸,做皇上的颜面都没有了。”

他总爱这样戏弄我。

不过,无论怎样,我打了她,就理亏。要是当时忍过了还好,也许这日后碧云、碧莲的日子会更加窘迫。我为了一时之气反倒害了她们。

而那个萱贵妃,她也只是个深宫侯门中的弱女子而已。

我叹息:“既然不爱,为何又要娶她们。”

他沉闷下来,却问:“那有人明明爱,却又为何不肯嫁?”

湖边吹起微风。风中带来清醇的白梅香,漂浮在从亭外斜泻而来的正月阳光中。

我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若是真要谢我,他日与我去一个地方。”依旧是那种不可违逆的语气。

我没有答他,站起来转身离开。

到了湖边梅林,不经意回头,发现他已经走到亭边,负手而立,看着我。接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在身后跪拜行礼,他才重新坐回亭内。

第10章

隔日下午,有个面生的内官来给碧莲说:“皇上请姑娘过去听曲儿。”

然后,我就随着来传话的那人,来到康宇殿与恬湖之间的园子里挨着小亭的空地中。待我在尉尚睿身旁的椅子坐定以后,才见有人缓缓步出。

那女子十四、五岁,一身淡素,怀抱琵琶。后面跟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拉她的衣角,有些害怕。

看的出来,宫女们借了两套衣服给她们,以至于不是那么寒涔,稍微体面些。免得见到尉尚睿失礼了。可是衣衫又并不合身。

她上前对我们道了万福,便坐在一张小凳上,小姑娘站在身侧。她转轴试拨了几下,抬起头来说:“奴婢给各位贵人献丑了。”

显然从未见过世面的她,并不知道眼前那个身穿龙袍的男子的真正身份。

然后,她凝神拈起玉拨,悬空片刻,往下一挑,几个音之后,身边的小姑娘张开嘴,放开了清脆、悦耳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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