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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黑白影画(39)

温寒的手无意识地在身后,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程牧云……你,冷静一下,我怕你会后悔,你看看她是谁。”

他轻而又轻地笑:“你以为我已经失去理智,忘了她是谁吗?”

“不,我的意思是……”

他打断温寒:“这个美丽的女人,我可是从小抱着她长大的。亲爱的,来,我为你正大光明地介绍,这就是我最小的一个妹妹,她叫程伽亦。她对你们说她叫周周,只是为了缅怀她那个可怜的早死的男朋友。”他说得时候,丝毫没有放弃让她去陪葬的动作。

程伽亦无力踢腿,手开始慢慢软下来。

生得希望离她越来越远了。

“程牧云!”温寒迈前两步,“你先放开她,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能亲手杀了他!”

她发誓,就算这个程伽亦真是内鬼。

如果程牧云这次亲自动手,他也一辈子在心里不会放过他自己。那是他的妹妹,和别人不同,不,应该说这里任何一个人,程牧云都不能亲自动手。这个男人,承受得了任何东西,唯独承不起这些。

他是地狱。

但不是对着自己的兄弟。

他明明是心里有个地狱,在十年前就锁住了他自己。

温寒又向前一步,踢到了那串手镯中的一个环,继而碰撞到其它的。

她的心脏,随着这些细微的声音在疯狂跃动着。

……

不知道是她说动了程牧云,还是他没打算真下死手。在他手放松的一秒,程伽亦用最大的力气从他身下逃走,狼狈地摔到地板上。程伽亦拼命喘息,像是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挣脱了,匍匐在地板上,又是哭又是咳嗽,温寒扶起她,被她推开。

程伽亦跌撞地夺门而逃。

程牧云的身影从床上下来,走过来。

温寒怕他追出去,倒退几步靠上门,没有动。

直到他进无可进,近到腿压住她的腿,身体压住她的身体。他低头,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芒,像个漩涡,随时都能将她吞噬。

她很怕,怕他一开口又是自己最熟悉的,从小听到大的语言。是不是很荒谬,只是语言不同,就能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许是因为他最正统的中文是从一个老和尚那里学来的,只有他表露出华裔的一面,才能让人感觉他是个理智在正常线以内的人。

她甚至会有错觉。

他再不出声,就会要让自己代替程伽亦,死在这里——

“她觉得周克在死前背叛了我,”程牧云低下头,用手指拨开她已经被冷汗弄得潮湿的额前碎发,“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恶毒揣测,尤其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温寒目光闪了闪:“你妹妹是在告诉你,他们四个都是无辜的?”

“她求我不要再查下去。她说,一切都应该在周克死亡的那天结束,不该再死人了。”

这句话好耳熟。

付一铭也说过,如果程牧云坚持找内鬼,一定会害死所有人。

温寒摸他的脸,他耳尖滚烫,被火烧一样。她不知道程牧云是不是开始摇摆了,还是根本不信堂妹的话。

这太难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个罗生门。

每个当事人都各执一词,各自按照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提供口供,编织谎言。最后的真相在哪里?

是周克被害死,这四个人有内鬼。

还是周克就是内鬼,这四个人是被冤枉?

黑暗中,

程牧云压住她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在和她接吻的时候,阖上了眼睛。在抛弃光明的同时,感受温寒的手攀上自己的肩……过去她是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可现在她想看他的眼睛,这是唯一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方式。

窗外有乐声,还有歌舞的声音。

庄园已经开始三天后出家仪式的庆典,贵客们,来自印度各个邦,城市,每个地方与这个主人有过生意往来,生活轨道交集的人都来了。在这个国度,抛弃尘世身份,皈依佛祖,这是值得庆贺的事。

然而这个房间里,他咬破她的舌尖。

在漆黑的长路中,凭着她舌尖上的血腥的甜味,想找到一些理智。或者是一些坚定,坚定地执行下去。找到那个人,那个背叛者。

温寒觉得有什么堵在喉咙口:“程牧云……”

心,在胸膛里,起搏的如此困难。

越来越难受,到最后,分明能听到自己摔倒在地板上,身体砸到那些廉价手镯的声音。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程牧云,我浑身都不太对劲,好难受。

可她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明明这么近。

眼前涌起一层层黑潮,将她彻底淹没。

温寒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还是在清醒意识边沿。

视线里,最先看到的是自己脸上的呼吸罩,四肢麻痹,不受控制。

眼皮费力抬起,看得到很多穿着白衣、戴着口罩的医生在床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和那个庄园不一样,庄园里的仆人都受过一些教育,就算说得不标准,但还是对他们这些客人说英语。但现在,身边人说得明显是当地话,这个邦自己的语言。

好吵,她看到付一铭揪着程牧云的衣领,在大吼什么。程伽亦在哭,陈渊在窗口抽烟,少了一个人……庄衍?那个少年在哪里?

声音模糊,听不清。

温寒来不及辨别更多,又丧失了意识。



☆、第三十四章此无间地狱(2)

整个白天,她都沉沉睡着。

到半夜,温寒心跳突然加快,一闪醒来,她猛喘息着,在慌乱中,黑暗中,被人紧紧握住了手。

这温度太熟悉了,是他。

脸上的呼吸罩被拿走,她微微张了张口,喉咙干得有些发疼。像是知道此时的她想要什么,程牧云压住温寒的嘴唇,有冰凉的水从他口中缓缓灌入她的嘴里,水流沿着喉咙,流下去。

这么几次后,他停下来:“舒服了?”

温寒蹙眉,迷糊着,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怔忡看着他的眼睛,在漫长而又安静的时间里,慢慢找回自己的意识:“我……其实不难受。”是的,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难受。

除了昏迷的一瞬喘不上气,说不出话,白天几次醒来时手脚麻痹,无法动。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这才是她觉得最恐怖的地方。

“是吗?”他简单地回答。

“我不觉得,我做过什么,”温寒声音沙沙的,刚才醒来,吐字都还费力气,“为什么?是……芒果有问题?”

她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让她这样。

况且因为早晨醒来时看不到庄衍,她昏迷的潜意识里就始终弥漫着一种强烈的不安。

“是芒果。”他在肯定她的猜测。

温寒立刻想要问庄衍怎么了,因为太急,剧烈咳嗽起来。程牧云把她身上束缚着的呼吸器丢在一旁,抱她起来,放在腿上,为她拍后背。温寒缓了缓,被他放回到床头,抬高枕头靠着。

屋角有人在咳嗽。

她这才注意这个房间里不止是她和程牧云两个人,还有站在角落里对着敞开的铁窗抽烟的黑影。看不清是谁。

“庄衍呢?”她轻声问。

咳嗽的人似乎被烟呛到,咳得更厉害了。

程牧云没回答,开始给她脱下医院的宽大透风的病人衣服,从床脚拿过来干净衣服给她套上,他给她穿衣服的时候身子偏了偏,挡住了窗口那里的视角。

“庄衍呢?”她越来越忐忑。

程牧云半蹲下身子,把她的双脚塞进运动鞋里,鞋带照着老样子系好,打了个死结:“我带你去见他。”

温寒始终紧绷的心终于稍稍落下,起码他还在,还是好的,也没有逃走,起码不是他。不是他就好。可是这种安心等到她和他走出房间,沿着楼梯一路走到一层、地下一层,到二层的楼梯口时,就全然不复存在了。

这里根本不是病房。

走廊从头到尾只有寥寥几个房间,只有一间房门上了锁,也就是那个上锁的房门外,有几个陌生的印度人,付一铭和程伽亦也在。剩下的那个陈渊,就跟在温寒和程牧云身后,一起下来的。

温寒看看四周,有些慌张地去看程牧云:“你什么意思?他在这里吗?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他?”

不可能,不会的,怎么会……

就连她都不觉得难受,只是昏迷的东西,不可能……

付一铭原本在和几个印度人争执,看到程牧云的刹那爆出一声咒骂,大步向程牧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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